是我爸,他居然也來串門了。
他樂呵呵的跟姑姑嘮嗑,感覺就像活著時候一樣,沒有分別。
我問我爸,我媽去哪了?
他說,你媽本來沒到壽,到了陰司人家一查,就說這個抓錯了,但也送不回來了,所以就讓她提前去投胎了。
我一聽原來如此,難怪堂單上沒有我媽。
我又問,我媽投胎到哪去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我爸搖搖頭,說那誰知道啊,這都是秘密,想知道的話,得去問閻王爺。
我又問他關于堂口的事,他說他也不大清楚,讓我去哈爾濱問師父。
最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說你回頭送幾套衣服下來吧,我這褲子都破了。
我一看,我爸褲子上還真破了兩個洞。
我自然滿口答應,然后他就笑呵呵的跟姑姑去拉家常了,估計他們這些年沒見面,也有說不完的話吧。
再然后,我就醒了。
回想夢里情景,我不由微笑了起來。
我忽然覺得,其實我一直害怕這一天的到來,但真正直面死之世界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他們,也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罷了。
想到這,我心中豁然開朗,不再糾結癡然。
轉過天,我就離開了這里,坐上火車返回哈爾濱。
當我拖著行李箱,回到馬叔那里的時候,剛好是下午三點多,陽光不驕不躁,空氣中帶著陣陣涼意。
其實這個時候也是盛夏時節,但哈爾濱的夏天,和南京的夏天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簡直就是避暑的圣地。
此時歸來,剛剛好。
【第226章 王二姐思夫】
熟悉的家門口,馬叔穿著一條花褲衩,配著一件海賊王的大T恤,正坐在躺椅上納涼。
旁邊放著一個小巧的錄音機,里面播放著二人轉唱段。
他瞇著眼睛,手打著拍子,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王二姐在北樓哇眼淚汪汪啊,叫一聲二哥哥呀,咋還不還鄉啊哎哎咳呀……”
“……思想起二哥哥好不憂愁,二哥他進京去趕考,一去六年沒回樓,想二哥,想的我心里難受,手扶著菱花鏡淚水流……”
“……王二姐細思量,拔下銀簪劃粉墻,想二哥我一天在墻上劃一道,兩天道兒就成雙,劃了東墻劃西墻,劃滿南墻劃北墻……”
“……劃滿墻那個不算數,我登著梯子上了房梁,要不是爹娘管得緊喲,我順著大道哇,一直劃到沈陽啊哎哎咳呀……”
嚴格來說,這是東北獨有的拉場戲,是二人轉的一個分支,馬叔聽的這一出叫《回杯記》,特別經典,也特別好聽。
別看我年紀輕輕,從小也聽這個長大的,包括《馬前潑水》,多少還能唱上兩句。
我見馬叔聽的搖頭晃腦,于是上前一步,跟著接唱了起來。
“張廷秀未曾說話,深打一躬,口尊聲王府小姐你要細聽,你休當我是花兒乞丐,我本是你的二哥轉回家中。我問聲岳父岳母二老人家可都好?恩妹你的身體可都安寧?二妹呀!”
馬叔打拍子的手停頓了一下,卻沒睜眼,隨后也開口唱了起來。
“誰知你岳父岳母是哪個,你管我安寧不安寧。咱倆親戚何處論,為什麼口口聲聲把恩妹稱?花子呀!”
“莫非說你把二哥忘記了,我落榜而歸轉回家中,二妹呀!”
“你言說是我的二哥回家轉,空口無憑我不認承。想當初我給你什麼作表記?”
“傳家之寶白玉盅。”
“為什麼人回杯不見?”
“中途路上我被人崩。”
“你被誰崩啦?”
馬叔這句是念白,隨后我撓了撓頭,笑著說:“我也不知道讓誰崩了,后面的不會……”
實話說,我一共就會這幾句。
馬叔嘆口氣,又搖頭晃腦地念道:“唉!趙囊把心變,崩去玉蠱把寶獻,嘉靖皇帝心中喜,賜他一個七品知縣,二哥我弄個蹦子兒皆無,要了大飯!”
念完之后,他便睜開眼,瞧著我,臉上慢慢露出了熟悉的猥瑣笑容。
“你小子回來的正好,明天有個哭活,你跟我去吧。”
他說的這是行話,哭活就是白事上給人家哭喪的,一般來說報酬都不低。
我笑罵道:“你這個老財迷,我人還沒進屋,屁股還沒落凳,你就給我安排上活啦?我現在可不是你的學員了哦。”
馬叔哼哼著說:“呵,也不知道是誰,從我這順了十八個猖兵,還給我磕頭拜師,咋地,這麼快就不認賬啦?”
我呸了一聲:“呸,你還好意思說,你那十八個猖兵,都打不過我家小薇薇。”
他翻了我一個白眼:“廢話,我就算給你個鬼王級別的,你能制得住人家嗎?自己本事不行,還怪我。”
我也沒客氣:“我本事不行怪誰,當然怪你啦,都是你沒好好教我,不然我能怕那個千年狐貍精?”
他起身就照我屁股踢了一腳:“明明是你小子偷懶,不好好學,還怪我?”
看他作勢還要踢,我趕緊從兜里拿出準備好的一萬塊錢,遞了過去。
“給,孝敬你老人家的。”
隨后,馬叔看了看錢,再看看我。
我們兩個相視而笑。
“嘿嘿嘿嘿嘿嘿……”
半小時之后。
我給堂口擦拭干凈,又磕了幾個頭,然后看著上面的名字,希冀著能有些什麼變化。
差不多,我已經快離開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