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我媽懷孕的時候,她是有可能先去檢查一下男女吧。如果是女孩呢,她還會生下來嗎?
「我爸媽是一定要生男孩的。」小豆豆頹廢地坐下,聲音虛弱。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說起自己的故事,原來,她最初特別恨母親,也因此能聽到她說話。
她的母親其實不想打胎,但是家里才給了一點壓力她就妥協了。
「她并不恨我,但也沒有那麼愛我。」
而更讓小豆豆意外的是,她發現自己還有個姐姐,不過也是沒出生就被打掉了。
小豆豆覺得很諷刺,如果家里人沒有重男輕女,她姐姐就出生了,她根本不會存在。但也因為重男輕女,她注定會被打掉。
這等于說,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存在于這個世界上,這是多大的悲涼啊。
一度,小豆豆不知道該恨誰了,直到她母親生了男孩。
「我聽到媽媽叫他『寶貝』,就開始恨他了。并不是嫉妒,而是覺得,你怎麼不早點來呢,你害死了兩個姐姐知道嗎。」
我不太認同她的看法,因為打胎的時候,還沒有她的弟弟呢。
但小豆豆一直憤憤不平,在我面前數落她的弟弟。
「我恨他以后,就變成只能聽到他說話了。我聽他背古詩,算算數,倒是個挺聰明的孩子。」
「后來考上了北京的大學,是當地多少年來的頭一個。」
我聽著聽著,覺得她弟弟跟我的經歷好像啊,我們都是小地方人,考試進入大城市的。
「他現在畢業了,昧著良心掙錢,混得不錯。」
「你弟弟是做什麼的?」我對她弟弟越來越好奇了。
「互聯網。」
「啊?跟我是同行啊。
」
「是呀,怎麼會這麼巧,嘻嘻……」
我有一絲不適,覺得小豆豆的表情變得越來越詭異。
同時,之前消失的帥帥、黑子還有無數女鬼嬰又回來了,他們趴在門上、窗后,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而小豆豆,突然小心地拿起標本罐子。
我看到里面裝著引產后的胎兒尸體,它的眼睛閉得緊緊的。
「姐姐,你別睡啦。」
原來這個死胎就是小豆豆的姐姐,我覺得胃部一陣惡心,差點吐出來。
小豆豆高高舉起「姐姐」,看著我,提醒她。
「咱們的弟弟來啦,你不是一直想看他嗎?」
死胎竟然睜開眼睛了,然后發出狂叫,她擊碎了罐子,像一只小肉球,蠕動著接近我……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家中獨子,沒想到我媽曾兩次打胎。
而這件事,最后報復到了我的頭上。
我嚇得癱倒在地,連爬都爬不動了。
「我的好弟弟,為了活命連良心都不要的狗東西,你做我們的陪葬品太合適了!」
我終于明白為啥她遲遲不提要求了,原來早就想好了怎麼利用我,最后再殺死。
「對不起啊,但我什麼都決定不了,我是無辜的。我也不重男輕女,我有女兒啊……」
我帶著哭腔求饒,希望她們放我一馬。
「你不重男輕女嗎,真是笑話。」
小豆豆和死胎,不對,是我的二姐和大姐,發出凄厲的笑。
「你還記得你老婆生下一個女孩之后,你怎麼跟她說得嗎?」
我這才想起,二姐因為恨我,偷聽了我三十年來說得每句話。
就在幾個月前,妻子去醫院做了 HCG 檢查,確認懷上了第二胎。
本來她特別興奮,但我擔心再生女孩,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如果還是女的,就打了吧。
」
之后,我找熟人給妻子做了 B 超,結果還是女孩。
所以最近幾周,我一直勸說妻子打胎,她被我說服,預約了時間做引產。
我絕望了,覺得自己罪有應得,眼看著「死胎」大姐撲向我的脖子,那小小的嘴巴里竟然是一排細小的尖牙……
我醒過來,一時搞不清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
我拿起一塊碎玻璃,在手心劃了一下,鉆心的疼啊,看來我還活著!
引產病房恢復如初,遺落的藥物、器材還有引產手冊都在原來的位置。
甚至裝著我「大姐」的罐子也在,死胎標本泡在里頭,眼睛是閉著的。
我戰戰兢兢地靠近,想知道她是睡著了嗎,會不會突然醒過來嚇我一跳。
看了一會兒以后我確定,這真的只是個標本。
我這時候才覺得后腦勺很疼,想起追小孩的時候跑進來,摔了一跤。難道之前看到的鬼嬰什麼的,都只是暈倒后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