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貴州貴陽,青山園公墓,在一座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墓碑前,我遠遠看著輝子和王海。他擺下貢品之后,兩人灑酒、對飲,又在墓前跪坐了很久,才慢慢站起來,返回我所在的方向。
這一次,輝子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嚴肅。
來之前,他就告訴我,之所以從桂林離開后,要到貴州來,是因為已經到了 6 月底。
每年的 6 月底,他和王海,無論人在哪里,都會來一趟貴州祭拜他們共同的朋友。
這個人,被他們稱作老蕭。
老蕭也是個追風者,因為過敏癥,死在了貴州,葬在了貴州,我所知道的,只有這麼多而已。
晚上,我和王海、輝子三人,來到了王海的住處。
王海不是本地人,但每年 6 月底,都會在這里短租一兩個月。
王海買了些涼菜,又買了酒。
輝子和王海許久沒見,本以為他們有很多話要說,但誰知道,兩人卻像是各懷心事,都只是默默的喝酒,偶爾夾點兒小菜。這場面,讓一旁的我也尷尬不已,最后還是輝子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雙哥,你別這樣,我倆每年都這麼著,你別被我們的情緒影響了。」
輝子酒量不算太差,但沒喝多少,居然就多了,說話也含含糊糊。
他的話也逐漸多了起來。
他大著舌頭,拍著桌子說:「王海哥,你說老蕭要是不死,他會和桃子結婚嗎?」
王海默不作聲,我也聽不懂。
但我注意到,此刻的王海,臉上有些茫然失措。
「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但是王海哥,這真不是你的錯,這是咱們追風者的命,誰也改變不了咱們的命運……」
輝子說。
王海則低著頭,微微瞇著眼,晃著手,同樣帶著醉態,說:「別說了,什麼也別說了,別……」
他們對話之間,忽然,我的身后傳來一陣門鈴響。
「誰啊!」輝子只扯著嗓子喊了這兩個字,就「噗通」一聲,臉拍在了桌上,一動不動。
而我對面的王海,當時看著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我很無奈,只得轉身去開門。
而門開之后,我卻愣住了。
門口沒有人,只有一個盒子,放在門前地上。
我估摸著是快遞圖省事,沒簽單就走了,于是把盒子拿了進去,回到飯桌前,說:「不知道是誰,留了個盒子,人沒見著,是你的快遞嗎?」
王海微微探頭,醉眼惺忪地看著那盒子,皺眉說:「我沒叫快遞啊?」
我頓時本能的有些警覺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旁原本趴在桌上的輝子,突然猛地抬起頭來,說:「磨嘰個什麼,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一把抓住那盒蓋,往上一掀。
我沒想到,這盒蓋這麼容易就被掀開了,貼在上頭的膠帶也形同虛設。
盒子打開的一剎那,頓時,一股仿佛封閉已久的臭氣,朝我撲面而來。首當其沖的我,頓時被眼前的一切惡心到了。盒子里,是一只被切掉了頭顱的死雞,雞血已經干枯,整只雞呈半腐爛狀態,還有一些黑乎乎的東西在里頭蠕動。
我顧不得看清那里頭到底還有什麼,扭頭沖進廁所,大口地吐了起來。
我幾乎把胃里的東西清得干干凈凈,卻還是止不住吐。而接下來,我嘴里開始吐出一些腥臭烏黑的東西來。
我完全無法理解,自己身體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等我從衛生間里出去的時候,雙腳已經完全是輕飄飄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沒走幾步,就一陣天旋地轉,渾身沒了一點知覺。
02
我再度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躺在王海的臥室里,輝子守在床邊,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王海站在門邊,靠著墻,同樣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雙哥,你好點了嗎?」輝子問。
我本想搖搖頭,但卻根本不敢動,只要輕輕一動,腦袋里就像是有電鉆在攪和一般。
「我這是怎麼了?」我不由得問,剛說了一句話,就感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又差點吐了出來。我連忙拼命咽口水,輝子似乎看出來什麼,趕緊上來幫我摸著胸口,接著扭頭望向了王海。
王海上前幾步,忽然伸手翻了翻我的眼皮,這動作讓我整個臉都疼的麻木。
他又說:「你可能是被下蠱了。」
「下蠱?」我直接蒙了。
「你也可以理解為中毒了。」王海說,「死雞的那股臭味本來沒那麼厲害,但是因為被放蠱的家伙用藥引子強化了……而且,那死雞也成了下蠱的媒介。」
「那,那只死雞呢?你們倆呢?」我強忍著惡心問。
「那死雞一見空氣就直接爛了,沒一會兒就跟被火燒了似的,只剩下黑色的雞架子了,臭味也散了。」輝子說,「里頭還有一堆蟲殼蠶蛹一樣的東西,我當時都被嚇死了,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是什麼下蠱……」我問王海。
王海說:「我來貴州這邊次數多,這里靠近湘西,苗族和土家族聚居,尤其是苗民,非常多。類似的事情,我也遇到過。
」
聽了這話,我再也忍不住,連忙伸手去捂嘴,輝子連忙端起了原本就放在床邊的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