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可沒那興趣,上一個班就夠累的,哪有精力去倒兩班。
他再次問道:「一次都沒去?」
「沒,一次都沒。」
我回道。
老范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那還好。」
隨后,他看了我一眼,道:「你睡下鋪?」
我有些好笑:「今兒怎麼了?怎麼都問我睡哪兒?」
范叔警惕道:「還有誰問過你?」
「小白鴿阿,哦,就是白歌,歌聲的歌,資料室那姑娘。」
我回道。
老范臉色一變,道:「資料室,根本就是空的,哪兒有人啊?」
14
我說范叔你肯定忙昏頭了,人白歌都來多少天了。
聽到白歌兩個字。
他顯得特別害怕。
我甚至看到他的嘴唇都在發顫。
「別信她,她會害死你的!」
老范丟下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轉頭就走。
被他這麼一弄。
我的心情更加惶惶不安。
總覺得要發生什麼。
我試著去找小白鴿,但資料室的門被鎖著。
鎖子已經銹掉。
我透過窗戶往里面看。
里面只有兩架鐵床的支架,和幾塊破木板。
根本就沒有人在這里上班的跡象。
后來我去找人事,人事負責人告訴我這兒根本沒小白鴿這個人。
我沮喪。
然后害怕。
我沮喪的是,怕再也見不到她。
我害怕的是,她可能不是人。
恍恍惚惚地,我回到宿舍。
躺到晚上。
李越回來了。
他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太好。
一進屋,就坐在窗戶跟前,望著外頭發呆。
我問他:「今晚還去上夜班嗎?」
他點了點頭,道:「哥,今晚我睡下鋪吧。」
我奇怪:「怎麼了?上鋪睡得不好嗎?」
李越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話,道:「今晚就要走了,下鋪方便,省得翻上翻下的,影響你。」
我剛想說話。
李越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
笑了笑,道:「哥,我想先睡會兒,能把燈關了嗎?」
我以為他是夜班上多了,道:「趕明兒,我和他們說一聲,讓你別倒兩班了。」
「哥,你真好,你是個好人。」
這是李越最后的一句話。
當天晚上。
我和李越換了鋪。
我睡上鋪,他睡下鋪。
這一夜,特別的安靜。
安靜得有些可怕。
明明是夏天。
我卻感覺到屋子里冷得厲害。
只能把自己縮成一團。
我問李越,你冷嗎?
李越沒回我。
我的困意越來越沉,眼皮也慢慢地壓了下來。
半夢半醒間。
我又聽到了敲玻璃的聲音。
「上工了……」
玻璃外面,是憨奔兒趴在上面,眼神陰惻惻的。
15
他的身后。
是劉豁和那個戴眼鏡的大學生。
我看到李越起身,拿著安全帽推開門走了出去。
我的意識,從來沒這麼清楚過。
眼前發生的一切,是那麼的清晰,在我的腦海里,不斷地重復著。
李越出去了。
憨奔兒領著他朝著工地的方向走去。
劉豁趴在玻璃上,惡狠狠地盯著我:「你不去嗎?你不去嗎?你憑什麼不去?」
他的眼神無比的憎恨、嫉妒。
似乎我不去上工,是一件多麼罪大惡極的事情。
那個戴著眼鏡的大學生。
也惡狠狠地咒罵著我,抱怨著什麼,同樣滿臉的嫉恨。
「你不去嗎!你不去嗎!」
「你憑什麼不去!你憑什麼能不去!」
「跟我走!跟我走!」
……
劉豁和戴眼鏡的大學生,怨毒的聲音,不斷地在我耳邊響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
兩個人才轉身離開,我還記得,他們離開的時候。
那怨恨不甘的目光。
過了很久。
李越回來了。
他的動作僵硬,許是太困了。
連安全帽都沒摘,就躺到了床上。
我正要睡覺的時候。
門又被打開了。
走進來的還是李越。
這次,他沒有直接上床。
而是走到了床前,站在地上,看著我。
他好像在猶豫。
之后,他選擇了下鋪,躺了上去。
我驚悚,我恐懼。
但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我腦子里,都是那個后面進來的李越。
他站在地上。
我看不清他的臉。
但能看到他的眼睛,灰白,睜得老大。
死死地盯著我。
怨毒、嫉恨。
他沖著我伸出手,猶豫,然后不甘心地放下。
最后躺到了下鋪。
兩個李越?
16
為什麼會有兩個李越?
我想探出頭,看下鋪倒是有幾個人。
但我沒有這個勇氣。
我有感覺。
此刻下鋪,同樣有一個人,正抻著脖子。
注視著我。
隔著床板,我都能感覺到他怨毒的眼神。
「鐺鐺鐺!」
打樁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我的意識容不得我掙扎。
再次歸于一片黑暗。
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只感覺頭痛欲裂。
在刺眼的白光中,我下意識地把手擋在眼前。
耳邊都是錯亂的腳步聲、呼叫聲。
我被驚醒,回到現實。
我費勁兒地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小白鴿。
她告訴我:「李越死了。」
我不敢相信。
明明好好的一個人。
怎麼會……怎麼會就這麼死了?
當我跑到外面。
看到李越被抬上救護車,他的臉色紫青,眼睛充血,肚子脹得很厲害,嘴巴里都是混凝土,手指頭血肉模糊。
甚至露出了森白的指骨。
我的心情,從未和現在一樣沉重。
「是我害死了他。」
回到宿舍,我痛苦不已。
小白鴿喝止我道:「別瞎說,這跟你沒關系。」
「我說,如果不是我和他換了鋪,死的人應該是我。
」
不知怎的,我堅信李越的死因,就是因為和我換了鋪。
因為昨天晚上,我看到了兩個李越,他們都睡在了下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