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都后面,敵人有著廣闊的縱深和腹地,而更后面,又是兩個強大的國家:林氏家族與流風家族。
云淺雪心有余悸:為征服人類,自己還要經過幾次像達克這樣的血戰呢?
七八四年五月十六日,帝都,黃昏。
烏云密布,大雨將至。
這里是帝都最有名的酒樓鴻運酒樓。往日高朋滿座的酒樓,此刻空空蕩蕩,冷冷清清,黯淡的蠟燭在風中搖晃,靠窗的位置有一個白衣少女坐在那品茶,窗口正對著帝都的西門。
從窗口可以看到,通往西門的大道上正上演著恐怖的一幕。
前線失利的消息傳開了,魔族已到達了帝都近畿,成千上萬的帝都居民拼命地涌出西城門向西逃難,黑壓壓的人潮不見盡頭,行李、馬車、孩子、牲口、包袱,道路兩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都是那些倉惶逃難的居民丟棄下來的。
木桶、貴重的楠木家具、器皿、嬰兒搖籃、床鋪木板、陶瓷器皿……什麼都有,往常那些珍貴的東西如今被人毫不憐惜地丟棄了,也沒人去揀。
治部少派來維持秩序的警察拼命地拿鞭子向人群亂抽,筋疲力盡地喊話。哭號、叫嚷和叫罵聲響成一片,擁擠中失散的孩子在撕心裂肺地嚎哭,背著小包袱的母親慌慌張張地在潮水般人流中尋找自己的孩子,眼睛通紅。慌慌張張的小業主駕著馬車被逃難的人流堵在道上動彈
不得,于是破口大罵。白發蒼蒼的老頭、老太太背著包袱,拄著拐杖,艱難的在擁擠的人海中蹣跚前進。
還有鄉下的農民趕著一群羊,大聲吆喝著夾雜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羊不斷地被擠散,自己的全部財產一點一點地消失了,農民眼中飽含著熱淚。慌亂和絕望的情緒蔓延在人群中,災難來臨的恐懼感捏住了所有人的心頭。
那女子看得正出神,一個中年男子上來給她添了一壺茶。女子道聲謝謝,卻發現這男子的衣著和氣質都不像斟茶的服務生。
“你……是服務生?”
那男子苦笑:“我是鴻運酒樓的老板。服務生全部跑光了,跑往西南避難去了。廚師也全部跑了,今天小姐您點的菜全部是我炒的。”
女子歉意地點頭:“對不起,失禮了。”她好奇地問:“那,服務生和廚師都走了,您為什麼還不避難去呢?”
“只要還有一個客人在,鴻運樓絕不停止營業!哪怕就是在楊明華叛亂那幾天,亂兵沖進來搶走了我們的錢柜,殺死了我們的掌柜,即使那天,我們也照樣營業,這是祖上傳下的規矩,兩百年風雨不改!”老板自豪地說,談起自己酒樓的悠久歷史,他紅光滿面。
但很快,他神色一黯:“但看來,這個規矩要敗在我這個不孝子孫手上了。這位小姐,實在對不起您了,明天起酒樓就停業了,您得找別家去了。謝謝您這幾天幫襯我們生意。”
那女子神色黯然,連兩百年來晝夜不息的鴻運樓也停業了嗎?她從口袋里掏出錢遞過去:“辛苦了。”
看著她手上的錢,老板神情有點古怪:“這位小姐,您有沒有金、銀幣?流風家和林家的貨幣也行。現在紫川家的紙幣很難使出去了,大家只收金銀或者流風家的貨幣。”
那女子一驚,搖頭說:“沒有。我身上只帶了紙幣,要不,我拿手鐲子給您抵了?”
“算了,這頓就當是我請您這位漂亮小姐的吧。其實我也不缺這兩個錢。”那老板苦笑道:“兵荒馬亂的,魔族來了連命都保不住了,錢又有什麼用?”
那女子點頭,又問:“老板您打算去哪里避難呢?”
“我打算往西南那邊走,如果魔族打來了,我就躲進林家那邊。聽說林家有左加明王保護,魔族可能不敢惹他們吧?”
“如果魔族連林家都攻下來了呢?”
“那我就往流風家的遠京那邊躲吧,他們還有流風霜能擋上一陣子——也難說,連我們的斯特林大人都敗下陣來了,對上魔族,流風霜未必管用啊!如果真連遠京都被拿下的話,我們就只好跳海了。”
那老板苦笑兩聲,作個揖:“您慢用,我回去收拾行李了。這個酒樓里,您看中什麼東西就拿吧,屏風上幾幅畫那還是蠻值錢的,是道子大師的真跡,有兩百年歷史了。出去時候,順便幫我把門關上就好——不過關不關都無所謂了,千軍萬馬都沒用,難道一扇門還能擋住魔族不成?”
看著老板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紫川寧無聲地嘆口氣。
戰爭中,受到最大傷害的還是平民百姓啊!身為紫川家的繼承人,自己卻無力守護自己的子民,她感到既痛心又絕望。樓梯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幾個身影出現在樓梯口方向,他們是中央軍的副統領秦路將軍、監察廳總監察長帝林統領、幕僚統領哥珊。
紫川寧嫣然一笑,舉杯向他們邀請:“三位閣下,吃晚飯了嗎?如果沒吃,不妨一起吃吧。”
看到紫川寧一人臨窗獨斟,秦路苦笑道:“寧小姐,您的興致真好,這個時候還有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