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壽。”
呼喚聲自前方而來。
李長壽腳下一頓,周遭出現了一片片迷霧,腳下的土地化作暗紅色,仿佛置身于一處上古遺跡。
向前邁出半步,周遭景色再次變化,喧鬧的人聲自遠而近,一個恍惚,已到了一處喧鬧的坊鎮。
幻境?
李長壽笑了笑,并未去破這般幻境,就這般一步一頓,朝前方慢慢行去。
花花世界迷我眼,道自于我心中留。
若是去破這些幻境,就證明這些幻境是存在的,反而會將自身困入其中。
很高明的陷阱。
李長壽道心巍然不動,只是不急不緩地向前行走,待走出了第三十三步,那些幻象盡皆消散,前方已是那小小的竹屋。
那身形魁梧的老道黑著臉,低頭凝視著門外的李長壽,沒好氣地道一句:
“進來吧。”
李長壽拱拱手,自顧自地走到了道祖面前的矮桌旁,也不等道祖招呼,盤腿坐了下來。
有個細節——矮桌上此前一直擺著的造化玉碟,此刻已消失不見。
道祖雙眼微微瞇了下,凝視著李長壽,似是想確認李長壽的身份。
李長壽緩聲道:“道友,別來無恙?”
“哼,”道祖冷然道,“你竟如此戲耍貧道!到底是從何處來的自信,覺得貧道不會對你那些親朋好友出手。”
李長壽言道:“三界生靈,于道友眼中自是螻蟻,翻手可覆。
也正如此,道友其實不會去跟螻蟻一般計較。
那凡俗噪雜之聲,正義也好、邪惡也罷,反天也好、順天也罷,道友都只會覺得他們吵鬧。
這是生命層次的不同,道友居高而不臨下,自不會與他們為難。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必要。
若道友真的用這般手段脅迫于我,道友已是失了道心恒定,如此就已輸了一半。”
鴻鈞道祖面容恢復此前淡定,目中流露出幾分玩味,言道:
“長壽,你似乎有了對付貧道的手段。”
“這個自不能告訴道友,”李長壽搖搖頭,又笑道,“此前你我對弈三陣,不如今日再補上兩陣,你我就此分出個上下輸贏,五局三勝。”
鴻鈞緩聲道:“道友似是有耍賴之嫌。”
李長壽卻是絲毫不讓:“昔日,道友以天罰覆滅截教,暗中偷襲通天師叔以得局勢歸于道友掌控,似乎才是真的耍賴。”
鴻鈞不由默然,凝視著面前這個青年道者。
這只是李長壽的假身。
且這個假身在洪荒中已近千年,李長壽做了什麼、安排了什麼,天道絲毫無察,這就是道祖此時的忌憚。
尤其是,李長壽的性子……
“道友如今莫非已是有九成八的手段對付貧道?”
“差不多。”李長壽目中有微弱光芒閃爍,嘴上直接承認,卻更讓道祖摸不準。
竹屋中陷入了沉默。
李長壽自顧自地在袖中取出了一套茶具,隨手在外攝來了兩片竹葉,當做茶葉沖泡。
他安安靜靜地擺弄著,神態自若、神情放松,全然沒有半分膽怯,也沒有任何顧慮,仿佛就是來給道祖泡茶喝。
空城計。
“道友請。”李長壽將一杯茶緩緩推了過去。
鴻鈞伸手接過,擺在自己身前,突然又輕笑了聲:“既如此,你我聊聊吧。”
“道友想從何處聊起?”李長壽面露思索,“我知道的,好像有些多……基本已是摸透了道友的跟腳。”
“那家伙留下的訊息?”
“一半,”李長壽道,“應該說是一小半,另一半就寫在了這天地間。
有句話用在這里似乎不太妥當,人在做、天在看。
道友所做的一切事,在洪荒天地間都有記憶,就刻在大道之門內,存在于那些大道之上。
是了,道友對這一塊理解不深,畢竟道友擁有造化玉碟,可用造化玉碟推演三千大道,也可用造化玉碟補全天道的同時,占據天道主導權。”
鴻鈞緩緩點頭,目中流露出幾分了然。
“看來,均衡大道給了你不少好處。”
“不,”李長壽淡定地說出了個小秘密,“是靈娥的道。
靈娥以抄寫穩字經入道,但她的道跟穩字經卻沒有太多關聯,她的道在于抄寫的形式,在于每次被我罰時,抗拒又無奈,又不得不去抄寫經文,從而得出的感悟。
這條大道,我稱之為讀寫之道,或是閱讀之道。
但靈娥境界太低,尚未發現自身之道的奧秘;這條大道有個奇妙的用處,便是能讀懂萬物承載的信息。
我暗中修行了她的大道,由此才有了道境上的飛速突破。
這其實是我最大的底牌之一。”
鴻鈞道祖有些哭笑不得,嘆道:
“貧道今日的被動,竟然源于靈娥之道?貧道何曾將她看在眼中,不過是將她看做是你的附庸生靈。
不曾想……
不愧是你,竟能逼自己師妹修得這般道境。”
“道友謬贊,”李長壽露出幾分誠懇的微笑,“是她悟性驚人。”
“好一個悟性驚人,”鴻鈞微微瞇眼,“那你呢,你覺得自己悟性如何?”
李長壽沉默了少頃,嘆道:“樸實無華,金仙前很多頓悟其實是道友點撥,金仙劫之后許多感悟來自于均衡道本身與我相合。
道友若是不知道聊什麼,不如我來開個頭。
聊聊浪前輩吧。
他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