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雖有些難堪,但為師在文殊他們回返靈山時,就已知曉會發生這般事。
只是為師也沒想到,最后會是截教多寶前來奪權。
但佛門之教義,佛法之精義,俱是為師所定,此乃西方氣運之根基,他們無法更改撼動,只能在其中摻雜些闡教教義罷了。
你來說,為師到底是輸了,還是勝了?”
虛菩提思索一陣,回道:“老師自是勝了,只是勝的有些……不太體面。”
“體面與性命,孰輕、孰重?”
接引道人身周道韻緩緩流轉,暫時將身周那一份天道之力隔絕開。
接引目中流露出幾分感慨,緩聲道:“洪荒天地的命脈,其實自上古就掌握在少數幾個生靈手中。
晚一步步步皆晚,錯一步身死道消。
如今洪荒生靈哪知遠古之兇險,還當遠古是那先天大能遍地走、人人如龍的歲月。
菩提,有些事你無法想象,也無法明了。
洪荒天地一直有一條既定的路,無數生靈盡皆被絲繩牽引,不允許離開這條路徑。
那掌握天地命運的幾人鬧翻過兩次,一次是在遠古,為師與你師叔的老師身死道消,祖龍始鳳或隕落、或重傷。
一次發生在上古,曾陪伴盤古神開天辟地的奇特生靈,最終也不過是灰燼都沒留下。
唉……”
接引道人微微嘆了口氣:“這天地間并不存在所謂的真相,菩提,為師多希望你的解空大道是真正對的,一切起于空寂、歸于空寂。”
“老師,”李長壽緩聲道,“道無對錯,也無真假,空寂歸一,非唯一路。”
接引道人用一種略帶詫異的目光注視著面前的‘虛菩提’,笑道:
“菩提,你自那人敗出洪荒后,當真是走出了自身魔障。
能悟通這般道理,怪不得道境會有如此大的飛躍。
天道封鎖你道境,未嘗不是對你有了忌憚之意,能做到這一步的煉氣士,自古而來不超過百個。”
李長壽:咋還以能被天道封鎖道境為榮了?
出于尊重西方教企業文化的考量,李長壽還是老老實實低頭應了聲是。
“老師,弟子這道境……”
接引圣人并未多說,反倒是閉目凝神,一幅讓李長壽自己領悟的優良表情。
李長壽擺出一副皺眉沉思狀,心底卻在計算,該如何讓接引與天道對立,分散道祖注意力。
若他所料不錯,接引在此時已被天道監察與禁錮。
這位圣人當真就如此甘心?
若說接引圣人心底沒什麼想法,那李長壽絕對不相信;且剛剛的交流也證明,接引圣人對天道和道祖頗為不滿。
就差直接罵道祖得位不正,自遠古開始暗中掌控洪荒,禁錮生靈……云云。
但接引和他所代表的西方教,也沒太多骨氣,教義都是勸人隱忍,想靠他們去反天,那比期待道祖自己離開天地本源更不靠譜。
草廬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讓李長壽想起了,自己曾在太清觀中跟老師交流的情形。
不同的是,老師是因與大道相近,習慣了歲月流逝;
接引與虛菩提之間,只是單純的尷尬。
終于,接引覺得這也不算什麼事,抬手在面前畫了個圓,以圣人之力,監察東勝神洲花果山之地。
“菩提,你這弟子不錯,且看他接下來的路如何走吧。”
“是,老師。”
‘虛菩提’答應一聲,接引將云鏡推向一旁,且緩緩展開,讓草廬的一面墻壁都化作了‘屏幕’,顯露出了花果山此刻大戰剛收的畫面。
天地間一片蕭瑟。
花果山方圓數百里之內有數十處戰場,此刻都已躺滿了妖族尸身。
天兵在戰死時,尸身都會化作光點,天兵元神歸于天庭功德池之中,若是功德足夠就可消耗功德重塑真身,若是功德不足重塑,就會被送去六道輪回轉世為天人。
妖兵則沒有這般待遇,通常是厲害些的大妖放一把只蠶食妖軀的妖火,讓塵歸塵、土歸土,留下的法寶、戰甲都歸收拾戰局的妖族勢力所有。
花果山山巔,此前倒下的兩面大旗已經被再次豎了起來。
眾妖王齊聚山腰之地,大多都在歡呼雀躍,慶祝今日再次打退天兵,卻唯獨不見孫悟空的身影。
接引道人手指劃過,云鏡內的畫面如水墨暈開,變成了水簾洞內之景。
孫悟空那有些瘦弱的身形陷在石座中,水簾洞內空空蕩蕩,光線也有些昏暗。
鳳翅紫金冠的翅羽躍過石椅靠背,猴子的面容隱藏在晦暗中,只有身上那鎖子甲殘留著微弱的金芒,金箍棒也未收起來,斜躺在他肩上。
“呼……”
猴子緩緩吐了口氣,略微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王!”
有些尖細的嗓音在水簾洞外響起,卻是猴子猴孫跑來,請孫悟空去吃慶功酒。
孫悟空擺擺手,淡然道:“今日與那哪吒大戰,你家大王我有些乏了,讓哥哥們慶祝便是,我且打坐調息,莫要讓人入內。”
那幾只猴精一愣,也不知自家大王這是怎麼了,卻也只能遵命,扭頭迅速跑遠。
水簾洞再次安靜了下來,孫悟空自角落堆砌的水果堆中攝來一把香蕉,坐在那慢慢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