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是覺得,只要打掉了周國的運道,哪怕闡教仙在暗中扶持,短時間內也無法威脅朝歌城。
而你那位大王弟子,就可完成對商國內部的整治,對嗎?”
聞仲低頭一嘆:“星君之智足以匡扶天庭起于微弱,于圣人大教之中斡旋,最終成就不世之英名,然聞仲不過截教一弟子,凡俗一太師,遠不能與星君相提并論。”
“這不過是借口罷了。
但凡承認自己無能為力,說自己不過如此,其實都是一種自我安慰,常用的逃避手段。”
李長壽嘆道:“聞仲,你已經錯過了太多機會。
在你身上,我也沒看到天道干擾你思維的現象,為何就到了這般地步?
你可知此時三界有許多生靈在罵你?說你一力害死了諸多截教仙,將截教拖入了南洲俗世。”
“世上哪有什麼兩全之事,”聞仲低聲道,“聞仲有負于截教,有負于師父師祖。”
“你只是有負于自身。”
李長壽聲音放緩了些:“你所為,其實也是截教所選的一條路徑,彼此之間互相利用罷了。
可還記得,我還在朝歌城做大史時,曾對你說過的那些話語。”
“星君所言,聞仲從未忘卻。”
“那你怎麼就是不開竅?”
李長壽皺眉道:“我是天庭星君,人教弟子,又是封神主理人,從天地、道門、大劫的角度來看,都必須站在中立的位置。
唯獨在那朝歌城中,我特意點醒你幾次!
當然,這都是天道允許范圍內的略有偏倚。”
聞仲滿是不解:“您……指點啥了?”
“我問你最多的一句是什麼,仔細想想。”
“這……”
聞仲沉吟幾聲,想了片刻、暗中推算,才道:“似乎是,你理想中的大商該是怎麼樣的?”
“不錯,你理想中的大商,該是怎麼樣的。”
李長壽輕嘆幾聲:“當時我就在提醒你,最起碼構想出一個完整的前景,然后拿著這個前景,去說服那些志同道合之人。
你與帝辛倒好,對外征伐、斥諸武力,對內酷刑、全靠恐嚇。
帝辛是有一番廣大的志向,但天下有志向者何其多?那有用嗎?到現在來看,不過是眼高手低!
你不應去欣賞一個高聲喊出自己志向的年輕人,你該去關注那些一言不發地朝著自己志向奮斗的拼搏者。
你身為帝辛之老師,未盡到老師之責。
你身為人皇的重臣,未能獻出治國之策。
你身為截教之弟子,卻將截教仙拉入大劫。
聞仲,你如何看待你這少師、太師之位?你心底可曾想過,到底要將大商引向何處?
你想創造的大商,到底是什麼樣的大商?
改革不是為了改革而去改革,也并非是挽救一個病痛老者的救急良方。
你知,為何朝歌城內那麼多權貴恐懼帝辛、恐懼你聞仲嗎?
你們從沒告訴過他們,自己想建立一個什麼樣的新大商,你們只是在告訴他們,新大商沒有他們的位置。
為什麼不試著,讓他們也做出改變?成為你們的助力?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去拉攏培養小權貴,讓他們主動放棄一些權力,比如放棄奴隸殉葬、狩獵奴隸等等惡習,再讓他們去擠掉大權貴,用得著帝辛用酷刑去震懾嗎?
迂腐!
愚鈍!”
“我……”
聞仲輕顫了幾下,老眼一紅,低頭長嘆,雙腿慢慢彎曲,低頭跪伏了下去。
“還請大史教我,還請大史教我!”
李長壽冷笑了聲,又道:“知道今日我為何來罵你嗎?
因為你快死了。
今日之戰就是你絕命之時,封神臺早已懸在你頭頂。”
“大史……”
聞仲嗓音一顫,雙拳下意識攥緊,又定聲道:“若大史能救大王,聞仲今日甘愿赴死!心甘情愿!絕無怨言!”
“我今日現身,便是如今天地間的形勢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李長壽靠在太師椅上,語重心長地說著:
“我并不喜歡帝辛,他勇武過人,卻又優柔寡斷,不是個合格的人皇。
但如今,這天地間需要他試一試,能否對抗一下天命。
不用太久,十年足矣。”
言說中,李長壽將一枚玉符扔在了聞仲面前。
“這里面有幾句話,自己領悟領悟,領悟多少就算多少。
等你身死后,我會阻攔封神臺片刻,給你一個入夢帝辛的機會。
用你的死,喊醒帝辛,最后再試一試吧。
我不會在帝辛身上放任何希望,也不會對大商抱有任何憐憫,今日,就當我沒有來過。”
話音落下,李長壽身形于座位上悄然消散。
聞仲抬頭看時,哪里還有李長壽的身影,他連忙低頭撿起玉符看了眼,其內字跡竟在迅速變淡,忙將那些話語記了下來。
待字跡消失不見,玉符化作一枚玉佩,大帳周圍那層道韻也隨風而逝。
一切宛若夢境。
又如自己在空想。
聞仲想到了什麼,立刻站了起來,將手中玉佩捏碎,碎屑收入袖中的儲物法寶。
沉吟幾聲,聞仲消化著其內種種話語,隨后輕輕呼了口氣。
帳外陽光正好,透著少許纖塵。
聞仲一步步朝帳外邁去,身周仿佛出現了一重重虛影,顯露著各類畫面。
‘今后我當稱大夫一聲老師,今后請老師多多指教,弟子子受定遵循老師教導,做個有為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