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李長壽想起了一個年代,一個洪荒中大羅遍地走、金仙多如狗的年代,一個混沌海與洪荒之間異常熱鬧的年代。
遠古末期,龍鳳初劫。
那時為了躲避龍鳳麒麟三族大戰,先天大能、各路高手,大多都在洪荒邊緣生存。
那時,三清已拜師鴻鈞道祖,道祖立下玄門,是在其后紫霄宮講道、合道時,才將玄門改稱道門。
而當李長壽看到了這座坊鎮中央,那熟悉的‘漩渦’,自是確定了這夢境所呈現的,是何時、何地。
遠古末期,玄都城。
正當李長壽環顧各處,心中感慨橫生時,不遠處的街角走出一名身形魁梧的老道,對李長壽露出和煦的微笑。
道祖,鴻鈞。
李長壽低頭做了個道揖,也不多言語,漫步走了過去。
鴻鈞道祖含笑點頭,對李長壽道:“隨我來吧。”
“是,”李長壽執弟子之禮,雙手揣在袖中,低頭跟在道祖身后,邁入了這處街巷。
七拐八拐,鴻鈞道祖推開了兩扇木門,帶著李長壽進了一處栽滿翠竹的院落。
小院的布置十分典雅,鋪滿了卵石的曲水流觴,點綴在各處的假山奇石,風過院中,竹葉發出一陣沙沙的輕響,將喧囂隔絕在外。
鴻鈞道祖引著李長壽到了流水旁,點出兩只蒲團、一方矮桌,自顧自地坐了下去。
“坐。”
“謝師祖,”李長壽低聲應著,撩起長袍下擺,坐在了鴻鈞道祖對面。
鴻鈞道祖輕笑了聲,言道:“你覺得,貧道這夢境做的如何?”
“師祖締造的夢境頗為真實,”李長壽有些拘謹地笑著,“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鴻鈞笑道:“怎麼感覺九成八你總是在諷刺貧道。”
李長壽:……
“弟子不敢。”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
鴻鈞道祖笑嘆:“化作遁去的一,天道無法抹殺,今后只能任你離去。
你就在貧道眼皮底下,成了貧道必須以道友相稱的小家伙。
當真夠賊的。”
李長壽正色道:“無論師祖出于哪般目的,弟子能有今日,大半還是師祖推動。
師祖召我前來,應當不是為了再說服弟子相信師祖,還請不必說這般言語。
弟子對師祖其實十分欽佩。”
鴻鈞道祖沉吟一二,言道:“既如此,你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貧道且問你,那日你在紫霄宮所說,覺得人皇鎮壓的是盤古神最后意志,可是你心底的實話?”
“不過是弟子猜測推斷。”
“也就是說,并非是實話,”鴻鈞道祖笑道,“貧道當真好奇,你通過鯤鵬元神中的那一縷鴻蒙紫氣,到底看到了多少東西。”
李長壽注視著矮桌的紋路,言道:“弟子所見其實不多,絕不會超過幾位圣人老爺。
但師祖,直接干涉人皇的想法,確實有些過分。”
“你明知燧人氏出手會自身崩壞,還去火云洞請三皇五帝,不也有些過分?”
李長壽道:
“弟子別無他法,唯如此,師祖當時才會后退一步,重新回到這盤棋上。
與其說是弟子去請燧人前輩,倒不如說,是師祖為了那一幕,利用了大劫的節點,以及師祖自身可隨時跳出規則這個優勢。
師祖的算計,一件事往往能達到數重目的,且無主次之分,這是弟子最為欽佩的一點。
弟子遠遠做不到。”
“你果然是在內涵貧道,哈哈哈哈!”
鴻鈞道祖扶須大笑,不斷搖頭感慨。
待笑聲息止,鴻鈞目中流露出幾分感慨,言道:“你我其實并非對手,若是貧道有的選擇,你我不必對立,貧道當真想將你收在身旁培養。
可惜,長庚你我現如今終究已是站在了有些對立的兩個面上。
他的年記你應該已經看過了,貧道與你的那個同鄉算是知己好友,只不過當年也是有了分歧,最后生死相搏。
你與他不同,準確來說,你比他還要優秀。
我受他影響頗深,但在你身上,我卻看到了和他不一樣的弧光。”
李長壽道:“生靈與生靈不盡相同,多謝師祖稱贊。”
鴻鈞繼續緩聲道:
“人皇之事,貧道確實有負于人族,天帝之位本該是給燧人,但貧道為了方便掌控天庭,將天帝之位給了昊天。
封神大劫也確實是貧道在背后推動,貧道要將截教化作天庭與天道的助力,借此鞏固天庭秩序。
那帝辛,前面九十九世都在貧道算計之下,便是為了他此生的性格按貧道畫下的藍圖成長。”
李長壽不解地問道:“師祖為何非要維護這個劇本?”
鴻鈞道祖正色道:“因為這對天地有利,且是天道推演出的無數路徑中,天地能存在最長久的路徑。
你上次問貧道,貧道與天道到底什麼關系,其實當時你說對了。
貧道便是天道,天道便是貧道,不同的是天道中存在其他意志,但貧道的意志占據了主導。”
李長壽:……
“今日招你來夢境中對你說這些,其實是想讓你明白,定義天道或是定義貧道時,不必用善惡二字。
何為善惡?
貧道欲借封神大劫,收束生靈之力,讓生靈之強者為天庭所用,反過來鞏固天道秩序;
對于那截教而言,貧道是惡,但對于無數凡人這般的生靈而言,貧道便是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