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理了下思緒,嘴角帶著少許苦笑,緩聲道:“其實,是我有些矯情了。”
“矯情?”
荃峒笑道:“若是讓妖族那些葬在你手中的大妖小妖聽到這般言語,他們當真是要從棺材里蹦出來找你算賬了。
到底是何事?”
“家師齊源。”
李長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繼續翻弄著手邊的烤串。
那樸素的凡塵炭火,才能燒出一種別樣的灰塵香味。
李長壽道:“此前后土娘娘命人送來消息,師父殘魂已在六道輪回盤中恢復完全。”
“這是好事啊,”荃峒笑道,“你此前動用了那般多的功德,還為此殺了本是被天道選中在劫難中添油加火的妖族小太子陸壓,最后幸有女媧圣人出手,聚了齊源道友的魂魄。
如今你師父魂魄蘇醒,這本是好事,為何還要愁眉不展?”
李長壽沉吟幾聲,看著側旁的荃峒,笑道:“陛下應該知曉的。”
“哦?”荃峒眨眨眼,隨之光明正大的掐指推算,完全忘記了此時本該是劫運蒙蔽天機、天道不允推算。
天帝什麼的,才不是特權怪。
“這不是挺好的?”
荃峒喃喃道:“天道所顯,你師父轉世后還會是此次大劫中的重要人物,人、仙、神三道都有所建樹……
長庚你可是擔心,自己師父會成為天道鉗制你的手段?
其實,有時候你把天道想的太過于偏向于一個生靈了;
所謂天道,乃大道聚攏、規則所顯,唯一的目的便是天地安穩。
長庚,你著相了。”
李長壽起身做了個道揖,笑道:“多謝陛下點醒。”
荃峒頓時笑瞇了眼。
“不過,小神是在煩心其他事,”李長壽嘆道,“我這一去,師父就要轉世了。”
荃峒眨眨眼,略微有些不明。
“此前圣母娘娘有言,師父轉世之后,與我再無牽扯,這是她出手救師父的條件。
我既答應了圣母娘娘,便不會食言,師父轉世之后,與我就沒了任何干系。
我能還敬給師父的,只是這一次輪回轉世的機會罷了。
這十六年來,每每想到,對父母無法盡孝道、對師父也只能目送他離去,心底當真有些不是滋味。
唉……”
李長壽輕輕嘆了口氣。
荃峒仔細想了想,拿起一旁酒壇,遞給了李長壽:“全在酒里了!今日你我痛痛快快醉一場,忘卻三界諸多煩惱事!”
李長壽笑著將酒壇接過,與荃峒碰了碰,兩個化身喝了個一醉方休。
紙道人都給喝濕了!
又三個月后,李長壽終究無法再拖。
師父總歸是要去轉世,總在寶池中泡著也不算回事。
對師父而言這確實是好事,自己總不能因為心底的內疚,就耽誤了師父的美好前路。
該給的安排都給了嘛。
察覺到靈娥似是快要出關,李長壽就將去六道輪回盤的日期,定為靈娥出關之日。
讓娥也去送師父最后一程。
這日,靈娥身周的道韻歸于平靜,只是停留在悟道的余韻中。
李長壽主動將她從閉關中喚醒,叮囑她換身素凈些的衣裙,稍后一同外出。
素凈些的衣裙?
還有些迷蒙的靈娥歪了下頭,隨后明白了點什麼。
師兄應該是要帶她去拜訪一些大能高手,正式帶她進入師兄的圈子了!
果然,成金仙后,師兄對自己的態度立刻有了巨大的轉變。
千年睡兄計,終于迎來了曙光!
念及于此,靈娥眨眨眼,突然抬手捂住小臉,轉身抱著薄被在床榻上一陣打滾。
門外的李長壽:……
這小金仙,當真不穩重。
然而,李長壽萬萬沒想到的是,今日最不穩重的,當屬……
玉帝陛下。
一個時辰后,靈娥終于完成了梳妝打扮。
她換了身白底藍花素長裙、將長發梳起了回心鬢,戴著云霄當年所贈玉釵、提著師兄煉制的一只花籃。
靈娥還‘小有心機’的在手腕上綁了一條流云絲帶,便是靜立不動時,那絲帶也飄動著少許流光,讓她不至于會被人下意識忽視。
自然,靈娥的這般擔心,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邁入金仙境后,此前就已算是靈秀鐘慧的小師妹,更是有了某種質的飛躍。
那雙眼眸明媚動人,眼角帶著少許恰到好處的嫵媚,小巧的鼻尖與上唇的間距似都是女媧娘娘費心雕琢過一般,美到沒有絲毫的偏差。
她身段更為纖秀,束腰下的腰身雖未夸張到不堪一握,但也如細柳浮萍那般。
當她飛出地下密室,散掉‘煙遁術’俏生生出現在李長壽面前時,壽都有點小驚訝。
“走吧。”
李長壽溫聲道了句,點出一朵白云,給靈娥留下了半邊位置。
靈娥腳尖輕點跳了上來,乖巧的答應一聲,下意識站在白云邊緣。
隨之,她小聲問:“師兄,咱們那約法三章……還……”
“過來吧,”李長壽略微抬起左手,靈娥抿嘴輕笑,喜滋滋地抱住師兄胳膊。
白云飛出小瓊峰,便是飛出了太白宮,一路朝東天門而去。
為了在帶著靈娥外出時,不至于被人懷疑他這個太白金星的人品,李長壽特意沒有用老神仙的形象,而是保持著青年道者的面容。
靈娥也不問師兄要帶自己去做什麼,此刻沉浸在師兄那約法三章作廢的開心中,只顧得瞇眼輕笑,時不時‘嘻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