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微子一身綢面灰布長袍,低頭說下了這段話語。
正前方那一重重臺階之上,靜靜坐在玉案之后的玉皇大帝此刻面無表情,讓這位得道長生之仙道心壓力頗大,額頭微微見汗。
因李長壽不再做主審,此前的審理場已做改造,主審之位自是殿門前端坐的玉帝。
在李長壽的建議下,本案不增設陪審,天庭諸多正神在臺階兩側站立,都可出謀劃策、隨時發聲。
前面這番話,自是道微子深思熟慮的結果,也在李長壽預料之內。
若是道微子上來就直接將所有責任扔到燃燈身上,那反而會起到反效果。
道微子此時的表態,大概率是與闡教態度無關的,畢竟他非闡教重要人物。
李長壽站在臺階正下方,靜靜而立,并未開口多說什麼。
殿門前,玉帝輕吟一二,緩聲道:
“道微子,你此時所說一切話語,都將成為接下來影響此案走向的關鍵。
吾就坐在此地,你莫要因心底懼怕而不敢說實話。
天道,可一直都在注視著你。”
道微子道軀顫了下,心底一陣苦笑。
他好歹也是長生仙人,更是闡教中人,平日里走到哪不是風光一片,偶爾去東昆侖各處酒宴場合,那也是聽奉承話聽到耳根發軟。
但在此地,他仿佛已成了‘弱勢群體’。
道微子暗中看了眼右前方靜靜站立的燃燈副教主,又看了眼稍遠些,玉虛宮話事人廣成子大師兄,心底念頭紛雜無比。
他是萬萬沒想到,此事會牽連到他身上。
今日不是說,天庭借嫦娥誣陷天將之事,對他們闡教副教主發難,借此確立天庭對圣人大教的優勢地位嗎?
怎麼就突然扯到了道微仙宗的事上?
但道微子是個聰明的道者。
突然被天庭羽翼元帥金翅大鵬鳥點名,他就在想到底發生了何事;
雖然沒想到什麼。
在被赤精子師兄帶到天庭將領面前時,道微子自然聽到了赤精子的傳聲……
【去天庭后,若有人問話,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掂量著說。】
所以道微子掂量了一路,到了天庭中,聽此前審訊時、天庭權神太白金星所說之事,心底頓時明了所為何事。
這件事,道微子如何能不知。
當初燃燈副教主找他時,他還以為是一條康莊大道擺在了眼前,自己定要把握好機會。
若是燃燈副教主一開心,那他豈不是就能升為闡教親傳弟子、得到圣人面前聽道的機會、在不小心被圣人老爺賞識,成為闡教核心弟子、位列闡教第十三金仙……
唉,可惜。
當時燃燈副教主吃了虧,被今日這位坐在長桌后的太白金星,算計到積累無數歲月的寶物都沒了大半……
道微子也因此被訓斥了幾句,而后一直在玉虛宮中閉關修行。
心底不敢多想,道微子思慮一二,沉吟幾聲,言道:“貧道并未說假話。”
玉帝緩緩點頭,左手輕輕揮過,一縷金光竄入凌霄寶殿上空,淡然的嗓音傳遍各處:
“天道為判。”
轟隆!
一條紫黑雷龍憑空出現,就在道微子頭頂劃過,張牙舞爪、威勢蓋天!
那有些恐怖的天威轟然砸下,道微子道軀亂顫,抬頭看了眼天空,目中滿是驚懼。
“這、這……”
玉帝面露正色,言道:“你是大教弟子,吾給你這次機會,不然下次天罰就非只是嚇嚇你,而是落在你身上了。
在此地!
天道監察,膽敢妄言,吾定饒不得你!”
道微子連忙低頭,深深地做了個道揖,瞳仁左右亂顫,冷不防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怎麼辦?
忽聽李長壽嘆聲道:
“陛下,道微子在此地定是有畏懼之人,故不敢說實情。
不如這般,您親自下一道口頭旨意,只要道微子吐露實情,咱們天庭不但為他做保,對闡教解釋,也會免他一部分罪責。
從此事來看,道微子并非主惡,某位副教主的命令,他也是不得不遵。”
道微子喉結顫了下,差點就點頭稱是。
玉帝緩緩點頭,言道:“愛卿所言極是,道微子,吾給你這般許諾,你如今可敢開口了?”
“貧道、貧道……”
“唉,”廣成子出聲道,“有什麼便說什麼,當年發生何事如實稟告就是。
此事雖事關燃燈副教主,但今日卻是當世人皇狀告,你能不受牽連也是好事。”
“哎,大師兄您也知道此事的……”
道微子嘆了口氣,剛要開口。
李長壽突然道:“道微子,你不如坐下說話,定一定心神。”
側旁,原本給懼留孫的蒲團,被天將迅速抱了過來,道微子哪敢不從?
盤坐下來之后,道微子果然覺得自己多了幾分底氣。
他略微思忖,視線瞄了眼燃燈那灰暗的面容,緩聲道:
“各位天庭的道友想必也都知道,在天庭尚未崛起時,仙凡之間都是這般道理,凡人為求丹延壽,仙人為氣運功德,大多都會明里暗里掌控一些王國部落。
那時也沒人說這般不對,仙人的主體也是人族嘛。
當然,現在天庭定下的規矩,這般事確實不對,貧道也早已勒令道微仙宗,停止了壓榨凡俗王國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