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拋開那善人的仇家身份,這少年殺了人,本質就是為惡。
天道不公之處,在于將善人身上的功德,化作了少年身上的業障,讓這少年承受了他本不該承受的折磨。
對于少年而言,天道庇護了他眼中最大的惡人。
但對于那些被善人幫助過的凡人們而言,這少年反倒是惡。
待少年去了地府,面對判官,得來的也是去十八層地獄受苦的重判。”
瓊霄道:“那……照這般說,這少年就不能去報仇了嗎?”
“能,但不必親手殺人,不必讓自身墮入惡道,這就是為何天道要大興天庭。”
李長壽向前走出兩步,對通天教主做了個道揖,朗聲道:
“若天庭足夠強大,且可影響三界,這善人與少年的故事,就能有所改善。
試想一下,善人害了少年父母,本身就已落入惡道,天庭可判這善人一死,善人積累的功德可供其轉世后改運所用。
那少年不去動手殺人,仇也報了,如此豈不是比以惡殺惡的結局好過百倍?
天道興天庭,就是為了在天道這些簡單的鐵則之下,去維護公道二字!”
“公道……”
金靈圣母喃喃自語,截教眾仙也在思索。
通天教主對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卻是并未開口,癱在臺階上觀察自己各大弟子的反應。
見圣人老爺允許了此時,李長壽心底著實松了口氣……
今日份天庭宣傳工作,完成!
不能直接講‘法治’概念,當真頗為麻煩。
——畢竟在天庭眼中,道門三教弟子,都是些‘無法無天’的主。
若是今日這番話,能在截教眾仙的道心中埋下一顆種子,讓其內哪怕一二人,對天庭、對封神不是那般抗拒,李長壽都不算浪費口舌。
李長壽話鋒一轉,拉回到了這朵紅蓮上。
“大劫降臨,有業障的仙人確實容易化作劫灰,若真是心性不正者也就罷了,若是那少年一般的道友,豈不是太過可惜了?
與天道相爭,截一線機緣,也并非就是要去打打殺殺。
方法、策略、變通、博弈、算計……其實都無比重要。
我聽老師教誨時,對一言頗有感觸。
神通強弱、寶物威能、見識高低,并不是左右你我生死的主因,傲慢才是。”
言罷,李長壽對著各處做了幾個道揖,就淡定地走回云霄仙子身側。
云霄與此時大多數截教仙一般,面露思索,目中閃爍著少許光亮。
趁著截教仙不注意,通天教主對李長壽暗中眨了下眼;
李長壽趕緊低頭行禮,不敢接圣人老爺這般夸贊。
他將書生的魂魄收回了蘊養神魂的法寶中,心底回味著剛才的這些話語。
其實按照他一切求穩的原則,有些話本不該說;但為了更穩的謀劃今后之事,今日有些話,他講出來,說不定就會有效果。
“多謝。”
云霄突然傳聲道了句。
李長壽淡定的一笑,與她對視一眼,盡在不言。
……
半日后,三仙島外。
瓊霄與碧霄嬉笑著飛回千里云霧內,云霄仙子駕著一朵云,李長壽搭個‘順風云’,飄向南贍部洲。
那殘損的紅蓮自是留在了截教,能減緩些業障也不錯。
云上,云霄仙子斜坐在側旁,李長壽則是老老實實打坐,兩人目光接觸就會迅速挪開。
莫名的,李長壽還真就找到了點上輩子‘青蔥歲月’的‘浪’與‘慢’。
云霄柔聲道:“你那句話說的不錯,傲慢才是左右你我生死的主因,當真令人深思。”
李長壽道:“這其實是老師的教導。”
——實際上,這話是上輩子在書上看的,他印象比較深刻。
不過為了更合理的解釋、且自身不展露太多鋒芒,這般‘好事’歸結于自家老師太清圣人身上就是,老師也沒理由怪罪。
李長壽有些心虛,將話題淡定地扯開:“就你所知,截教有多少業障深厚的高手?”
“我知有幾人,”云霄輕聲念了幾個道號。
當聽到‘石磯’二字時,李長壽不由眼中放光。
石磯娘娘這個在家中坐、箭從天外來的‘封神倒霉指數排前三’的截教仙,本身有諸多業障?
李長壽不想給云霄增添煩憂,并未就此事多問,立刻輕飄飄地帶過。
就這般,兩人閑聊幾句,互相之間離著越發接近,從三尺間隔化作了兩尺間隔。
不過想更進一步,就有重重考驗了。
云霄找準語境,突然問:“師尊帶你去寶池,都與你說什麼了?”
“并未說太多,只是簡單言說紅蓮之事,”李長壽嘆道,“三師叔是個好師父。”
“嗯,”云霄仙子道,“師尊對我們從無吝嗇,關懷備至,如父一般。”
“這個……感覺到了。”
“怎麼了嗎?”她好奇地問了句,眸中滿是亮光,睫毛微微扇動。
李長壽道:“紅蓮爆發時,師叔第一反應就是用劍氣護住弟子,而后才是去鎮壓紅蓮,救回重寶。
這幾日,我自老師的太清觀去了二師叔的玉虛宮,又到了三師叔的碧游宮,當真如做夢一般。”
云霄柔聲道:“也是難為你了,為了道門不停奔波。”
“只盼著大劫能早日過去,”李長壽溫聲道,“如此,你我外出行走時,師叔才能放心些,不至于這般親眼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