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些什麼,一如暢游西海時,曾對木公和李長壽夸下的豪言壯語;
一如與李長壽在四下無人時,坐在臺階上聊的那些詩和遠方。
但今日,感受著生靈之悲,感受著天地之慟,玉帝只余輕輕一嘆:
“回天。”
……
“看見了沒?這就是咱們今后之敵。”
距離妖族灰燼飄舞之地數萬里,兩道身影正站在一處山崖邊緣。
血色紗衣裹著那極盡妖嬈的身形,文凈道人倚靠在一顆大樹下,如此悠然地說著。
那名銀發少女略微低頭,抱緊了懷中的寶劍。
“是不是感覺有些絕望?”
文凈道人傳聲低喃,那銀發少女稍微點了下頭。
“絕望就對了,”文凈道人的嗓音似乎帶著某種法力,侵蝕著這銀發少女的道心。
“走了,大劫來臨,你我也要減少外出,莫要給圣人老爺生事。”
“哦,”銀發少女應了句,轉身離開前,尤自多看了幾眼大戰的余燼。
與此同時,黑池峰上。
一抹波動自水潭旁緩緩擴散開來,白澤背著李長壽顯出身形,緩緩爬伏在了水潭旁。
“唉,”白澤嘆了口氣,待李長壽飄去側旁,他便化作了人形。
李長壽笑道:“白先生可是因妖族今日大敗,心底有些不忍?”
怎料白澤搖搖頭,正色道:
“我是在想,水神你這條大道斗法時,是不是太狠了點。
萬物均衡,你就去均衡善飛大妖的極速,均衡肉身強橫大妖的肉身,即將打死一頭大妖,還把這頭大妖的傷勢跟其他大妖均衡一下。
這、這……這還打什麼?誰跟你群戰,那不是找死嗎?”
“哈哈哈哈!”
李長壽不由大笑,一陣擺手,解釋道:
“白先生所言差矣。
要去均衡之物,需在自己元神承受范圍內,這些不過是自身之道延伸出的神通。
就如火之大道趨近圓滿,就可直接撒火傷人,只是我傷人的方式有些不同罷了。
今日所用,不過是均衡之道的初階版本,我有一記必殺,尚留作底牌。”
“哦?”
白澤眨眨眼,嘀咕道:“咱倆的關系……可方便透露一下?”
正在廚宮中呼呼大睡的趙公明,也不由側起了耳朵。
李長壽微微一笑,既然敢說出來,自然就是已發展出了更多底牌,這個不過是跟白澤提一提,有一丁點的用意。
李長壽道:“我若不顧一切,燃起元神之力,準備好九轉金丹,可與大神通者均衡……
壽歲。”
白澤不由一怔,細細品味,頓時大驚失色。
“如此你豈不是!”
“我并不會因此平白增長修為,大道自有其限,但會將對方拉入與我相同年歲時,他的境界。
可惜,我推算過,這一招用出來,與同歸于盡沒什麼區別,九轉金丹都不一定能救回我的元神。
牽扯著實太大了。”
李長壽滿是遺憾地嘆了口氣,轉身飄向小瓊峰,駕云飛在了不高不低的高度,丟下了一句感慨:
“雞肋。”
“呸!”
白澤跳腳對著李長壽的背影施展絕技——老山羊吐口水。
趙公明伸著懶腰走了出來,笑道:“難得見長庚老弟對人言說自己的神通本領。”
“公明道兄怕是誤會了,”白澤嘆道,“水神不過是在給貧道提個醒,順便……罷了,這些也不便多說。
說到底,水神對貧道最高,也只能有七八分信任,難以全信。”
趙公明有點納悶:“為何?”
“水神就是這般性情,”白澤笑道,“哪天水神覺得能隨手抹去貧道了,方才能得他九成信任。
不然貧道為何稱水神為水神,而不改口稱長庚?
坐騎和廚子,尚不配罷了。”
趙公明道:“這我要去說說長庚了,如何能這般待白先生!”
“莫去,道兄莫去,”白澤連忙攔下趙公明,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句肺腑之言,如此水神,貧道心底反倒最是安穩。”
趙大爺頓時滿頭問號,各種不明所以,默默離著白澤稍遠了些。
“白先生,你莫非……”
“還請道兄想好言語,”白澤雙目之中綻放仙光,蓬的一聲化作本體,頭頂獨角閃著寒光。
趙公明呵呵笑著,后退兩步,嘆道:
“我這若是去了天庭也該是武將,實在是不懂你們文臣這些調調。
白先生開心就好,開心就好……
哎,我又沒說什麼!白先生別亂拱!我堂堂截教外門大弟子,也是要面皮的!
哈哈哈哈!”
小瓊峰上,李長壽仙識掃了眼這兩位打鬧的大能,笑著搖搖頭。
趙大爺是真的咸,咳,是真的閑。
玉帝已是親口催促,讓自己去月宮赴任,自己該想個什麼辦法,才能撇清自己跟月宮那位的關系?
這事看似是小,實則十分微妙。
他此時跟截教最大的關聯,就是云霄仙子與他正在‘感情逐步升溫’的階段,所以就算他有些過界的話,截教仙也會聽。
玉帝此舉,似乎就是有意削弱他與截教的關聯,讓他站在天庭的位置上……
當領導對你掏心挖肺時,正是他要重用你,又怕你跳槽。
這道理,就跟當領導跟你談夢想,正是他不想給你漲工資,又想讓你多干活,一樣。
如果玉帝扭頭就說,要把華云或是龍吉賜婚給他這個水神,李長壽一點都不會驚訝;
這是玉帝所處的位置,必須做出的決斷和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