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壽又拿出一只酒壺,笑道:“整一點?”
“哎,”齊源老道皺眉道,“你師祖、師伯祖就在前面,喝酒作甚!”
“師父,”李長壽面露愁容,低聲道,“弟子心有郁結,不知該對誰言說……”
齊源老道正色道:“修道最是忌心念不暢,你且來坐下,為師陪你飲酒一二,你將心底郁結對為師說出來就是。
你放心,為師必定為你保守秘密,不會告與第三人知曉。”
前面云上,頓時有幾只小巧的耳朵豎了起來。
齊源老道還用自己有些渾濁的仙力,在周圍布置了一層仙力結界,一本正經地拉著自己的大弟子入座。
李長壽與師父坐而飲酒,最開始還是他編造一些修行上的不如意,但漸漸的,話語就引到了陳年往事上……
等師父有些微醉,情緒也醞釀夠了,李長壽突然傳聲道:
“師父,蒯思道人死于雷劫大陣,弟子殺的。”
齊源老道先是一愣,等回過味來,頓時雙手一顫,瞪著李長壽,“你、長壽你亂說什麼!這事可不能亂說!
當真……真是你做的?”
“嗯,”李長壽面色凝重,繼續傳聲道,“弟子成仙劫后曾有飛升,實力不弱于真仙境。
在門內大比之前,利用紙人之法,跟蹤蒯思道人,去了北俱蘆洲邊界,用了些手段,將他滅殺在了荒山之中。
神魂俱滅,不留半分痕跡。
師父不必擔心,沒人能查到弟子身上!”
齊源老道壓低聲音,傳聲道:“紙包不住火,做了就是做了,怎麼還查不到你身上?
此事……
此事為師替你頂了!
切記,你與蒯思之死無關,都是為師做的!”
李長壽:……
“師父,重點不是這個,蒯思道人之事若有人問到咱們小瓊峰,弟子也有解決之法,師父安心就是。”
“當真?”
“當真!弟子不會拿咱們師徒三人的性命玩笑。”
齊源憂心道:“為師算是已經廢了,你跟靈娥萬萬不能出差錯……你咋這麼糊涂,平時的膽小怕事呢?”
“弟子這個是穩重,嗯,穩重……”
“師父,”李長壽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下言語,幾次開口、幾次沉吟,也不知后面的事該如何言說。
他能舌綻蓮花,忽悠大能高手,也能口吐芬芳,對線遠古老靈。
但到了這般時刻,李長壽委實不知該如何處置。
怕師父受刺激,又怕師父道心震顫,‘嗝’的一聲就抽過去了……
給師父備個暖心爐?
罷鳥,事已至此,也沒別的好辦法了!
不行稍后就把師父修為全封了,等師父心境平靜下來,再慢慢給師父解開。
當下,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一面銅鏡。
他雖然還沒修云鏡之術,卻可用借紙道人之法,紙道人所見即他所見,將自己心底所見投射到銅鏡上,對他而言并非什麼難事。
李長壽拿著鏡子看了一陣,就將鏡子遞給了齊源老道。
鏡中生云月,朦朧顯妙境。
卻見鏡中有位少女在花園走過,提著一把短劍,到了墻角樹蔭下,輕輕擺了幾個姿勢,仔細思量著。
她面容嬌美,十三四歲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因此前被種下仙種,不染塵世污濁,此時更是由內而外散發著靈動秀美之感。
一旁有侍女送來茶水,這少女拿起茶壺,對著嘴就喝了兩口,隨后就在那細細推演劍招,頗為入神。
初看這銅鏡中的少女第一眼,齊源老道就是渾身輕顫;
看那少女第二眼,齊源老道已是瞪眼皺眉,禁不住站起身來,恨不得將頭鉆進銅鏡中。
李長壽笑道:“師父,再有幾個時辰,咱們就到了此處,也就能直接見到她,將她收入度仙門門下了。”
“真的?”
齊源老道顫聲道了句,隨后便是老淚縱橫,一時間悵然若失,又面露恍然。
“弟子怎麼敢用此事騙您?”李長壽笑著說了句。
齊源輕輕嘆了口氣,將銅鏡端在手中,細細打量、仔細觀察,目光漸漸流露出幾分……慈愛之感。
等等……
慈愛?
李長壽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穩妥起見,還是問了句:“師父,您……明白了?”
“唉,你都如此明顯了,我如何還不明白?”
齊源老道嘆了口氣,將銅鏡端在手中,笑出了人間滄桑、百般苦澀,喃喃道:
“師姐,這也是你安排的嗎……”
李長壽禁不住頭一歪,啥玩意?
齊源繼續喃喃著:“放心吧,師姐。
我定會全力教導她,讓她成為跟長壽一般的仙才。
師姐你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我齊源一定會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把她與長壽、靈娥一般對待!”
前面云上,江林兒和酒玖一時沒忍住,噗嗤兩聲笑了出來。
李長壽嘆道:“師父……這個就是皖江雨師伯的轉世身。”
齊源老道一怔,而李長壽迅速將皖江雨遇難、投胎轉世之事,詳細與師父傳聲說了一遍。
一時間,齊源老道又哭又笑,又是對著自己打了幾計耳光,最后抱著銅鏡泣不成聲……
這些反應,倒是都在預料之中,還好師父沒有尋死覓活,吵著自己也要去轉世投胎,再來一遭。
最麻煩的這一關,也總算是過了。
……
兩朵白云繼續朝著南贍部洲飛去,齊源這次精神明顯有些過分亢奮,在云上來來回回奔走,一刻都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