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聒噪!”
“晦氣!”
伴隨著一聲聲咒罵,陸之平搖晃著腦袋,從對劍法的沉浸里回過神來,看向身前靜靜燃燒的火堆與咕嚕亂響的大鍋。
“小陸?怎麼樣,還習慣走鏢的生活嗎?”旁邊滿臉絡腮胡子的李遠見他視線亂轉,于是笑呵呵問道。
“還好,也多虧李叔你們一路的照顧。”陸之平略帶青澀羞赧地回答。
李遠異于常人的巨掌拍了拍陸之平的肩膀,拍得他暗自呲牙裂嘴,然后才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爹武功廢了,總鏢頭念舊,允你頂替,而且還特意關照,不必強求你走鏢,可以做些鏢局內的雜事,你為什麼非得做鏢師?這碗飯不是那麼好吃的,你說說看,認識的叔叔伯伯里,有多少是完完整整養老的?”
“而且,哎,你李叔是個粗人,有的話也不藏著掩著,你武功怎麼樣,資質怎麼樣,我們都很清楚,不要逞少年意氣,你家三代單傳啊,如果出了什麼好歹,我怎麼給你爹交待?給你爺爺交待?”
“聽李叔一句話,做人嘛,最要緊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這趟鏢走完,老老實實守在鏢局。”
陸之平聽得一張臉陣紅陣白,牙關緊咬,好半天才低低道:“李叔,我明白了,等這趟鏢走完再說吧,我,我先到墻外練會劍……”
不等李遠說話,他就猛地站起,匆匆忙忙踏出了破爛的大門,不敢在深夜里走得太遠,就著火光和月輝,就在墻根拔出了劍。
看著他的背影,李遠搖了搖頭,對旁邊的鏢師道:“和他爹一樣倔強,可惜沒他爹的天賦。”
“可不是,聽說一套六合劍法反反復復練了五年,才勉強掌握了大半,而且這個過程里還未練過其他功法,說是太雜就會蒙掉,就會兩邊都練不成。”
旁邊的鏢師并沒有壓低聲音,“老李,說說看,這樣的資質,學武簡直是浪費時光,老老實實干點啥不好?”
“算了,算了,好歹是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又能勉強用劍,當個趟子手還是足夠的。”李遠收回了目光。
陸之平隱約聽見他們的議論,一時心浮氣躁,可當他揮灑出手中之劍,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忘記其余的感覺里,世間萬物盡數褪去,只剩下自己與自己手中的劍,一切是那樣的安寧,那樣的靜謐,那樣的美好,所有的情緒都隨之沉淀。
一天練不好這式劍法,那我就用一個月,一個月練不好,那就用一年,只要沒有絲毫松懈,終究能掌握,終究能笨鳥先飛!
反反復復,原先掌握的六合劍法如水銀瀉地般使出,陸之平專注錘煉著每一處不對,希望能達到心目里的完美。
忽然,他猛地驚醒,收住了劍光,耳畔聽到了一聲慘叫。
回首望去,火光搖曳,照出了不少黑衣人,照亮了一口口閃爍著寒芒的兵刃。
“敵襲!”李遠勉強架住眼前疾如流星的長劍,高喊出聲。
陸之平心頭一動,本能就想逃走――他在廟外,完全被人忽略了,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但念頭轉動間,他咬緊牙關,提著長劍,腳尖一點,掠入了破廟,試圖救援。
寒光一閃,一口開山大砍刀劈向了他,而他缺乏戰斗經驗,這個時候腦海竟空白一片,忘了該如何應對。
幸好五年來幾千幾萬遍的苦練將劍法化作了他的身體本能,受鋒芒一激,腦袋一矮,腳步一錯,手中之劍便電射而出,順勢躲過了劈砍,撞到了敵人身邊。
噗!
劍尖透出,扎了那黑衣人一個透心涼。
六合劍法,飛鳥投懷!
眼前身軀緩緩軟倒,露出了廟內四濺的火光,恰似煙花盛放。
這麼弱?陸之平清醒了過來,顧不得多想,將六合劍法一一施展開來,試圖闖過險阻,靠攏李遠他們。
當他腦海不再一片空白,當他沉浸入了搏殺爭活的事情里,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注意隨之集中,沒有絲毫分散,只四周的敵人,只他們手中的刀槍劍斧,只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寒光軌跡。
忘記了其余,陸之平感覺所有人的動作在自己的眼里都變得“遲緩”,一招一式清晰可見,于是,往前邁了一步,掌中銳劍一挑,正好命中一位黑衣人的手腕,讓他再也無法拿住那柄黝黑斧頭。
當!
斧頭落地,陸之平腳后跟一踩一旋,繞過了這位黑衣人,直撲李遠旁邊的劍客。
噗通!使斧的黑衣人頹然傾倒,引來了一道道驚愕的目光,開竅以下堪稱強橫的同伙竟如此不堪一擊?
小小的鏢局還有隱藏高手?
領頭的幾位開竅好手迅速分出了一位,雙掌泛著血色,往前憑空一抓,激起勁風,硬生生讓陸之平的劍尖歪了幾寸。
陸之平不驚不怒,眼里只得敵人與掌中之劍,手腕一抖,劍花順勢就改變了方向,不斷顫抖,仿佛迎著狂風巨浪飛翔的海燕,艱難又詭異地破開了重重掌影,點向了那位開竅好手。
哼!
開竅好手雙掌血光大盛,無數掌影一縮,凝于一處,正好夾住了那變化不定的劍尖。
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