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上行人稀少,住在這里的人們已經回了各自家中,以躲避狂風砂礫,只有行商、游俠、旅者等還在頂著風沙往集上唯一的客棧走去。
“師兄,你們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啊!”真慧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少行人高鼻深目,發瞳異色,鮮于中原百姓,更有甚者,頭生雙角,眉心開眼,狀似妖物。
孟奇看得目不暇接,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真慧。
“阿彌陀佛,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自有不同之處,而部分西域之人號稱后裔,難免有特異形狀。”玄悲淡聲說道。
前者是指正常的西域人,后者是針對那種頭生雙角、眉心開眼的“異人”。
“后裔,他們有什麼特殊能力嗎?”孟奇非常感興趣地問道,莫非“六道輪回之主”的兌換譜上還隱藏了“后裔”等血統選項?
風沙齊至,玄悲身邊卻纖塵不染,微笑道:“當然有的。”
說話間,師徒三人已經抵達了客棧,這是一間外表陳舊,布滿風沙吹打痕跡的三層房屋,上書“瀚海第一家”。
邁步走入客棧,孟奇當先看到了柜臺,它就在門邊,上面凌亂地擺滿了紙張、毛筆和賬薄等物。
掌柜是位穿著黑色衣裙的女子,她二十七八歲,做婦人打扮,柳眉鳳眼,容顏嬌艷,如同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充滿了女人味,引得來往客人或明目或鬼祟地打量。
她右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賬薄,被黑色衣裙襯托得愈發雪白的臉上表情冷淡,仿佛全客棧的人都欠了她一百兩銀子。
“阿彌陀佛,掌柜的,住店兼用餐。”作為相對比較靠譜那位弟子,孟奇上去說道,其實他很想直接稱呼老板娘的,可惜師父在后面看著。
黑裙女子頭也不抬,愛理不理地道:“五兩銀子一晚,用餐另算。”
我x,你搶劫啊!孟奇很想教育一下她什麼叫“顧客是上帝”,可惜師父在后面看著。
想著這里只有這家客棧,連破廟都沒有,屬于“壟斷行業”,孟奇回頭看了師父一眼,見他輕輕頷首,于是從包裹里掏出銀兩,放到柜臺上:“十五兩銀子,三間房。”
“只有兩間。”黑裙女子還是愛理不理。
孟奇覺得沒有問題,師父一間,自己和真慧擠擠就過了,反正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時候也不少,現在有兩間房不錯了:“好的,這是十兩銀子,兩間房。”
他伸手就要拿回五兩銀子。
黑裙女子斜眼看著孟奇:“按人頭算。”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教她怎麼做人,可惜師父在后面看著。
征得了師父同意后,孟奇點頭道:“十五兩銀子,兩間房。”
黑裙女子慢悠悠將銀子攏了過來,眼皮也不抬地道:“二樓靠西邊,沒鎖的兩間房,自己去。”
不要以為你是大美女,我就不敢打你了!可惜師父在后面看著……孟奇不知多少次如此怨念地想著,這是一路上養成的下意識念頭。
客棧大堂內,擺著二十幾張桌子,全都坐滿了人,有劃拳喝酒的,有高談闊論的,有低聲私語的,沸沸揚揚,好不熱鬧。
這些客人,有的緊身短打,一看就是練家子,有的臉現風塵,細節處卻帶有富貴氣息,有的一襲儒袍,雖處喧囂嘈雜之中亦有幾分讀書人氣質,有的則包著頭,長袍罩身,做“沙客”打扮――大晉百姓將常年穿行于西域沙漠戈壁中討生活的人稱為“沙客”,里面不乏馬匪強盜。
玄悲帶著兩名徒弟穿過大堂時,不少客人都隱蔽地瞄了一眼,看不出特殊后,又收回了目光,繼續著自己制造噪音的努力:
“五,五,五!”
“哈哈,三個六!喝三碗!”
“娘的,怎麼又輸了!”
這樣吵吵鬧鬧的環境中,一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男子抿了口酒,皺眉將碗拍下,起身高喊道:“掌柜的,你們這酒不夠烈,難道摻水了?”
頓時,大堂內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劃酒拳的,扔骰子的,說話的,喝悶酒的,吃菜的,都像時光凝固了般短暫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可能是掌柜,也可能是老板娘的黑裙女子抬起頭,柳眉倒豎,杏眼圓瞪:
“愛喝喝,不喝滾!”
噗,孟奇差點噴出唾沫,這老板娘真有個性!
那位抱怨烈酒摻水的年輕男子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一時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哈哈。”僵硬般的眾人哄堂大笑,似乎早就預料到那年輕男子會是這樣的待遇。
“哈哈,笑死我了,居然有人敢吼九娘。”
“別和俺說話,俺眼淚快笑出來了,哪來的青頭小子?”
“九娘哪里是酒里摻水,明明是水里……唔唔唔,別捂我的嘴。”
“不捂你的嘴,你想被轟出去啊,或者喝一盆九娘的洗腳水?”
年輕男子估計是第一次行走江湖,面對這種狀況,除了一張臉漲得通紅,發怒也不是,忍下也不是……
好在有經常行走于此的老江湖是他的同伴,起身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規勸著他重新坐下。
這年輕男子埋著頭,咬牙切齒,可卻不敢發作,看得孟奇頗為訝異。
走上樓梯后,行于前方的玄悲突然開口,語氣中少見得帶上了幾分笑意:“瞿九娘,身世不明,十年前到此開了‘瀚海第一家’客棧,初時孤身一人且容貌出眾,引來了不少麻煩,但所有敢打她主意的人,視輕重,有陳尸集外的,有裸身掛于客棧酒幡上的,無一幸免,之后麻煩減少,都知道了瞿九娘不是好惹的角色,懷疑她是外景境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