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掌禮,禮歸于天,圣天子垂拱而治。內閣執政,政歸于人,讀書人以勤事君。內閣官員應主動代替國君承擔政務,讓國君更好執掌一國之禮。
方運問道:“太后為何不贊同?”
太后冷笑道:“此條內容,便是奪取君權,如此一來,景國已不是國君的景國,而是內閣的景國。”
“景國,本就不是任何一人之景國,乃是萬民之景國!若是太后不愿意讓國君與士大夫共天下,那便與天下人共天下。”方運道。
太后橫眉瞪目,道:“方虛圣,你這是在當眾威脅哀家嗎?”
方運幾乎等于說,如若皇室不與官員共治天下,那麼方運只能用更激進的手段,那必然會導致百姓聯手推翻皇權。
眾官靜靜地看著兩人,竟然無一人插話。
“將天下安危系于一人,本就是最愚蠢的行為。”方運道。
“難道將天下安危系于你方運一人,便不愚蠢嗎?”太后反問。
“本相代表的不是一人,而是全內閣。內閣承擔景國安危,乃是最不壞之選。在危難時期,集權勝過分權,而經過層層選拔的多人集權,或許無法成就一方雄主,但卻可以避免無能之輩。歷史上有昏庸的皇帝,有草包的縣令,但從未有過昏庸的左相,更不曾有愚昧的開國之主!”方運道。
所有官員都無比認同方運的話,尤其是最后一句,經過層層選拔的左相或闖過無數難關的開國之主,或許在某方面有所不足,但永遠高于帝王的平均水平。
第2529章 太后
“你這是要逼死哀家與國君!”太后厲聲道。
方運嘴角突然浮起一個無法琢磨的弧度,似笑非笑,凝視太后,雙目黑如深淵。
“太后,我方運怕擔弒君之名嗎?”
方運微微抬起頭,看著高處的太后,卻如同在俯視他。
會議廳頃刻間化為冰窟。
太后全身僵硬,只覺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冒著寒氣,自己隨時可能會被凍斃。
眾官也難以置信地看著方運,沒想到方運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高默竟然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喜歡這個時候的方運。
曹德安望著方運,眼中甚至流露出嫉妒之色。
他想這麼做,但從來不敢。
方黨成員看著方運,心中涌動難以描述的情感。
追隨這樣的方運,永世不悔!
為了景國,為了革新,弒君算什麼!
區區柳山都能行弒君之事,以一己之力掀翻執道者柳山的方運,又有何不敢!
太后說不出話來,是氣,是懼,是悔,是恨。
“自始至終,是您在逼我啊。”方運一聲輕嘆。
太后怎會不知。
在太后的眼里,趙家重于一切,國君重于一切。
但在方運眼里,景國重于一切,人族重于一切。
這是兩個人的根本矛盾。
“請您,不要逼我傷到我的學生。”方運目光柔和,面帶善意的淺笑。
方運不在乎國君,但在乎后背上那個哭泣的學生。
許久之后,太后抬起頭,問:“那你就不怕他以后恨你?”
“恨我的人多了,他排不上號。”
方運灑脫一笑,竟真的完全不在意。
眾官轉念一想,方運還真在說大實話,在恨方運這條路上排隊的,僅僅妖界就有上百半圣,更不用說其它大勢力,區區一國國君,真的算不上什麼。
太后起身,緩緩走出,眾人本以為她會離開,但是,她走到方運面前,雙膝跪倒,泣不成聲。
“請方虛圣給我們母子留一條活路……”
眾官目瞪口呆,有點發懵。
很快,許多官員便流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太后果然厲害,知道來硬的不行,便反其道而行,來軟的。
眾人仔細一想,這招還真可能奏效,因為方運和柳山不一樣,柳山是毒,方運是狠,但不毒。
方運無奈,差點翻起白眼,只得道:“還請太后起來說。”
“若方虛圣不答應,妾身便長跪不起。”
說完,太后膝行向前,伸手抱住方運的大腿。
眾官齊齊翻白眼,沒想到太后為了皇室什麼都不顧,連自稱都改了,這事要是傳揚出去,不止皇家面子上過不去,方運也不會有什麼好名聲。
一些關系好的官員相互看了看,都輕輕搖頭,表示束手無策。
對付女人可比治國難千百倍。
方運尷尬地站在那里,男女有別,君臣有別,自己還不好扶太后,只得喚來會議室外的侍衛太監,那些侍衛太監進來后,不僅不敢去扶太后,反而側身掩面,避免自己看到太后抱著方運大腿的場面。
眾官竟然有人暗暗發笑,這場面若是傳揚出去,必然有好事者編造種種緋聞。
方運無奈,揮揮手,讓他們出去。
方運輕咳一聲,道:“太后,事態緊迫,明日便要完成立憲,不然雜家圣道之下,景國必當大亂。”
“哀家只是女子,不懂什麼大道理,只知道保我兒趙淵,其他一概不顧。”
方運很想說趙淵又不是你親生的,但話到嘴邊說不出口。
方運站在原地,犯了難。
方運其實很敬重太后,畢竟太后嫁給先帝的時候,先帝已經被下毒,不良于行,未能行人倫大禮,未過多久便駕崩。
之后她由皇后變為太后,處境更加艱難,尤其在柳山和康王等各大勢力的打壓下,可謂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