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有窮盡。”方運繼續自顧自向前走,沒有看身后的趙淵。
“我知道,連陳老祖都有做不到的事。但就像您說的那樣,就算做不到,也要去做,死而無憾。”趙淵堅定地回答。
“若是有一天,為師擋了你的路,你當如何?”方運突然停下。
趙淵來不及停步,一頭撞在方運身上,悶哼一聲,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方運的背影,只覺如山如岳,想了許久,認真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時候,你應該明白,你走錯了路,換條路試試。”方運繼續邁步上前走,始終沒有看趙淵。
“嗯,學生記住了!”趙淵用力地點頭,伸手牽著方運的衣衫,邁著小腳噔噔噔跟上去。
走了許久,方運問:“想到高處看看嗎?”
趙淵本來有些疲憊,聽到方運的話頓時雙眼發亮,但隨后擔憂道:“母后會不會生氣?她本來就病著,萬一因此病上加病,淵兒便是罪大惡極。”
“無妨,沒有人會在她病中說這種事煩她。”方運說完,牽起趙淵的小手,腳下升起平步青云,托起兩人。
“哇……”
趙淵輕呼著,兩手緊緊抓住方運的手臂,兩腳輕輕踩踏平步青云,體驗不一樣的感覺。
隨著平步青云高升,趙淵離方運越來越近,兩腳不敢動,但雙目卻滴溜溜亂轉,不斷四處張望。
皇宮中的侍衛以及暗中警戒的讀書人看到這一幕,猶豫數息,全都裝作沒看見。
慢慢地,方運越飛越高,很快超過了京城附近的所有山峰。
一開始,趙淵還很高興,但當到了一定高度后,腳下沒有實質之物,他便有些害怕,但依舊能保持鎮定。
但是,平步青云繼續升高,甚至在加速高升,京城在不斷縮小,而高空的顏色不斷變深。
“方師,我……我怕。”趙淵膝蓋發軟,死死抓著方運的手。
方運停下平步青云,望向山川大地,道:“這種高度,便是你將來可能達到的極限。”
趙淵聽不懂,只能本能地點頭。
突然,平步青云驟然加速,瞬間超過一鳴,發出刺耳的音爆,直直向天空飛去。
“啊……”
趙淵終于受不了,嚇得大叫起來,幾息后,開始大哭。
無論怎麼哭泣,他都能聽到方運的聲音清晰傳到自己的耳中。
“再向上飛行一天,便是我現在的高度,也是你達不到也不愿意達到的高度,那里是一片虛空。至于我的極限,便是萬界盡頭,你窮其一生,也無法理解。”
趙淵根本顧不得方運說什麼,只是閉著眼,抓著方運哇哇大哭,并哀求方運不要飛了。
又飛了一會兒,方運才開始緩緩下降,最終,落回御花園中。
趙淵死死抓著方運的手,抬頭望著方運,淚眼朦朧,眼中滿是疑惑與畏懼。
方運緩緩轉身蹲下,道:“累了吧?我背你回寢殿。”
“嗯!”趙淵順從地爬上方運的后背,兩手緊緊地摟住方運的脖子,頓覺心安,一歪頭,迷迷糊糊睡去。
淚痕未干。
方運背著趙淵,在夕陽的余暉下,慢慢向御花園外走去,最終消失在綠樹掩映之中。
第2517章 中興之主
慈寧宮中,太后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過了許久,才逐漸清晰。
鳳床錦被,紅帷垂幔。
太醫與宦官都在外間,床邊上,坐著趙紅妝。
趙紅妝如同瞌睡蟲一樣,下巴偶爾輕點一下又快速抬起,明顯已經睡著,但本能讓她逼自己坐好。
太后微微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經臨近拂曉。
太后看著趙紅妝美麗的側臉,眼中浮現復雜的神色。
她沒想到,皇室之中竟然出了內鬼。
在她原本的計劃中,要慢慢培養景君趙淵,讓趙淵去做一個真正的帝王國君,同時讓他學會既要敬畏方運,又要防備方運。
本來,一切都非常順利,在前不久,趙淵已經開始防備方運。
畢竟,方運雖為帝師,但一個月也未必教趙淵一次,用不了多少年,太后便可讓趙淵疏遠方運。
直到昨天,太后才發現事情出了偏差,瞬間意識到有人在暗中影響趙淵,一問才知道,竟然是自己的小姑子,趙淵的親姑姑,趙紅妝。
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太后這才怒急攻心,再加上她本來就舊病未愈,以致于吐血昏迷。
看著趙紅妝,太后眼中閃過一抹恨意,但隨后,那恨意化為無奈。
當年先帝駕崩,若非趙紅妝竭力周旋,憑借在皇室的人脈全力幫扶,太后早就被康王等人廢黜。
但是,在教育趙淵這一方面,趙紅妝卻在與全皇室為敵。
讓趙淵景仰方運本身沒有錯,但趙淵乃是未來的國君,必須要掌握帝王術,永遠也不能自覺在方運面前低一頭,永遠也不能與方運站在一起。
帝王不與萬民同。
若是趙淵從小便景仰方運,那麼長大以后,會走向極端,要麼事事順從方運,要麼因為叛逆堅決站在方運的對立面,都是禍非福。
太后輕輕一嘆。
趙紅妝猛地睜開眼睛,呼吸急促,隨后看向太后,臉上同樣浮現復雜的神色。
“太后,您醒了。”
趙紅妝的眼中閃過短暫的慌亂后,便恢復正常。
太后微微點了一下頭,然后用略帶威嚴的聲音道:“紅妝留下,你們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