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知白從進書房開始,就沒有說話,一直跪在柳山桌前。
柳山同樣沒有開口,靜靜地喝著茶水,望著窗外。
“恩師,知白……”
柳山卻突然開口,打斷計知白的話:“知白啊,你認識為師多久?”
計知白閉上嘴,又開口道:“十七年了。”
“十七年久,還是三天久?”柳山問。
計知白沉默片刻,道:“十七年久。[起舞電子書]”
“養之恩大,還是育之恩大?”
“兩恩等同。”
“那父母親恩重,還是戰友恩義重?”
“父母。”計知白的聲音很輕。
如此回答,意味著左相之恩大于方運之恩。
“廉恥與圣道,孰輕孰重?”
計知白沉默片刻。道:“圣道。”
柳山緩緩抬起右手,張開,放在面前仔細觀察。
“為師的手,沾滿鮮血,可為師從不愧疚,你可知為何?”
“學生不知。”
“我即圣道!吾為人族!”
柳山的聲音如鐘鼓齊鳴,在書房內不斷回蕩,一本本書籍碎裂,一件件文房四寶化灰,一件件家具開裂。
蘊含雜家的威權之力與縱橫家的蠱惑之力的奇異聲音在書房內不斷回蕩。最終全都進入計知白的腦海,深入他的文宮,洗刷他的文膽。
計知白只覺腦海轟鳴,文膽劇痛,但很快恍然大悟。
“恩師,學生愚鈍,今日才明白!與方運之情是小義,為人族爭先是大義!救方運之心是小仁,為圣道獻身是大仁!他方運為人族。我、您與宗圣也是為人族,為何要服從與他?他方運追求圣道,我等自然也追尋圣道,他難道高我等一格?不到最后。何來勝負?不爭不取,天必罰之。”
“吾徒,你終于悟道!若堅持此路繼續前行,將來成就必可超過為師!”柳山含笑稱贊。
上前扶起計知白。
計知白只覺神清氣爽,文膽通透,揚聲道:“我等也只是壓他三年。又不是殺他,又怎會違背本心?他是成就我,讓我文膽更進一步,但我亦在春獵中盡力,若是沒有我在他休息時拼死保護,他或許已經死了!我與他,兩不相欠!更何況,就算我欠他的,等壓他三年之后,登門道歉,盡數返還!”
“好!好!好!這才是我柳山的門生!”
計知白淡然一笑,然后咬牙切齒恨道:“恩師過譽了,每次想起子智之死,我就痛心疾首!若他還在,我們聯手,不出十年,景國便是我們師徒三人的!”
“可惜啊,方運自以為是,用火過急,燒糊了景國,今年初雪之時,便是妖蠻南下,景國覆滅之日!”
“為了避免方運捅出婁子,必須將他死死按在寧安縣!恩師,我已經安排了連環之計!他到寧安縣的第一天,哪怕文名不減,也會被人譏諷江郎才盡。”
“哦?你準備何計?”柳山面帶溫和的微笑傾聽。
計知白沒想到恩師如此看重自己,如此認真,立刻獻寶般道:“在他去的當日,會有一個文會,但此文會卻是極少見的……”
聽完計知白之言,柳山點頭稱贊,道:“不錯,此等文會本就少見,任他方運才華絕世,也會折戟寧安。不過,你不僅僅是這一計吧?”
計知白笑容更盛,道:“之后還有第二計,第三計,源源不斷!方運的確有天縱之才,但到了寧安,不過是我掌上玩物!”
“那為師等你的好消息!”
方運回到泉園,家中一片歡騰,除了敖煌意識到進士春獵發生了大事,其余人都看不出任何門道,只知道方運平安歸來便是好事。
三日的戰斗讓方運心神俱疲,尤其是后來連續不斷的戰斗,連中年進士們都幾近崩潰。
方運知道家人掛懷,堅持閑聊了一個時辰,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入臥室睡覺。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運才醒來,至于官印中數不清的傳書看都不看,吃完早飯后,在泉園中散心,圍著方塘走了一圈,才回到書房手握官印,看最近的傳書。
看了幾個傳書,方運心情很不好,原來自己在大儒獵殺榜上已經位列第一!
而且圣血賞金中的半圣之血增加到四千滴,大圣之血兩滴,祖神圣血一滴。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加賞,論綜合賞金,已經相當于人族半圣!
太危險了!
不過,隨后接連而至的好消息讓方運的心情好了許多。
參與春獵的一百多中年進士原本幾乎不可能晉升翰林,但從昨日開始,陸續有人晉升翰林,僅僅一晚,就有二十三位直入翰林!
如此恐怖的比例驚動了圣院,尤其是研究文位與人體的醫家和工家之人,竟然直接去找那些翰林,深入研究,希望找到晉升翰林的秘密。
但是,無人知道具體原因,只能歸功于方運,因為回氣詩和醫道異象讓這些人突破的可能性最大,而且都是方運創造。
翰林與進士的待遇一個是天一個是地,這些人厚積薄發邁過這個門檻,那麼成大學士的機會也比普通翰林高數倍!
雷家人發來傳書質問方運,問雷礫五人的死是否跟他有關,方運懶得理會。
因為已經下了封口令,雷家人至今不知道詳情,雖然懷疑卻沒有證據。
方運望著窗外燦爛的春光,心情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