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桌上,還有幾張紙,上面的字就跟狗爬似的,還有幾個可愛的小爪印。
方運微微一笑,那定然是奴奴的杰作。
在書桌的一旁,還有琴瑟架,一張瑟正放在上面,是兩人一起挑選的。
自從知道琴瑟可和鳴,楊玉環就再也不碰琴,只練瑟。楊玉環有著普通讀書人難以企及的音樂天賦,現在的瑟道已經進入一境,若是傳揚出去足以震驚一國。
方運慢慢走到楊玉環的床前,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床單上沒有一絲褶皺,淡淡的幽香撲面而來。
在床頭位置,有一件未完成的繡品,方運伸手拿起。
上面已經有了兩只鴛鴦,但并無水。
方運目光連閃,最后變得黯淡,緩緩放下。方運轉身,環視楊玉環的房間,突然發覺,這個閨房里,屬于讀書人之物更多,年輕少女的閨房之物少之又少。
方運眼前突然浮現一個個有關楊玉環的畫面,讀書,寫字,彈瑟,望著對面的書房……
“唉……”方運輕嘆一聲,眼睛有些許濕潤。
“你。在我身后追的很苦吧……”
方運緩緩走出楊玉環的臥室,來到大廳,靜靜地坐著,仔細地看著。
對別的人家來說,正堂大廳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應該十分熟悉,但方運卻覺得這里很陌生。
入住上舍數個月,在這里接待客人的次數極為有限。
方運驀然發現,自己為了讀書,為了圣道。為了文位,犧牲了太多。
方運有些傷感,自己太孤獨了。
方運沒有問自己是否值得。
“走到最后,時間會告訴我答案。”
方運默默站起,走出正堂,走到書房門口后,回頭看了看正堂。
“若有個半圣當爹,或許可以把更多的時間放在正堂,而不是書房。”
方運進入書房。.tw[]關好門,仿佛隔絕了萬界。
方運掃視書房,無論是書架上的紋路還是每一本書的位置,無論是椅子扶手上被摩擦出的光亮還是桌子的角度。都格外熟悉。
此刻離死亡不過三四天。
方運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把清水倒入墨硯,拿出一方普通的墨錠徐徐研磨。
“至少,不能辜負奇書天地。”
方運的心神在一瞬間平靜下來。
方運望了望窗外。夜幕降臨,幾點星光隱約可見,月末的天空看不到一絲月光。
“至少不能辜負奇書天地!”
方運在心里默念了第二遍。從桌案上翻出一本《進士經義題解》,選了一道經義題目,思索片刻,提筆破題,不徐不疾書寫。
連做兩篇經義,方運又選了幾個策論題目,認真答題。
到了夜里,門外傳來馬車聲,方運才把小楷筆在筆洗中輕輕洗濯,再置放于筆架之上,起身向外走去。
燈籠入門,接著是太監低聲囑咐的聲音:“方夫人您小心,天黑,屋里的燈還沒亮。若是您傷著了,太后陛下非打斷我們的腿。”
“回家了?”方運望著被燈籠照的面頰微紅的楊玉環,突然有些異樣,與楊玉環認識這麼久,自己還是第一次在家里迎接從外面回來的楊玉環。
“嗯,回來了。”楊玉環望著星空下的方運,輕輕點頭,似是有些害羞,本能稍稍低頭側身,不想被方運看到自己微微紅腫的眼睛。
“嚶嚶……”
奴奴猛地把硯龜甩進花壇,撲到方運懷里,淚汪汪看著方運,不停用頭蹭著方運的胸膛。
“我沒事。”方運笑著撫摸小狐貍。
“總算見到你了!皇宮里其實也沒什麼,比我家差多了!”小黃龍飛到方運身邊,依舊嬉皮笑臉,只是目光比平日更加穩重。
楊玉環款款而行,站在方運面前,仰頭望著日思夜想的面龐,輕聲道:“你瘦了。”
“你也是。”方運伸手撫摸楊玉環的臉頰,楊玉環本能地閃開,臉紅如火,但隨后又慢慢回返,輕輕讓臉與方運的手掌接觸。
硯龜從花壇里鉆出來,偷偷打量院子,正準備走,發現小狐貍瞥了一眼,便垂頭喪氣地慢慢悠悠向書房爬去。
楊玉環伸出手,輕輕揪著方運的衣衫,問:“你明日要去考會試?”
“嗯。你們去皇宮還順利嗎?”方運繼續撫摸楊玉環的面龐。
楊玉環羞紅著臉,低聲道:“還好,那些夫人都支持我,她們都說替我撐腰。太后陛下人特別好,還拉著手跟我聊家常,奴奴特別喜歡她。”
“嚶嚶!”小狐貍用力點頭。
“哦,對了,太后可美了,還特別特別有威儀。以前我就入宮見過,可這次在長樂宮正殿相見,才發現太后簡直比戲里的皇帝更像皇帝。還有,太后人真好。”
“她都說了什麼?”方運問。
“太后話不多,反倒是那些夫人說的多,紅妝也沒少說。具體我記得不多,當時腦子里特別亂,得知你出獄后,我也不想喊冤了,只想回家來看你。我想想……嗯,太后說既然擊鼓喊冤,那就應該嚴查,明日便徹查原肅之事。還有,太后說讓我放心回家,等……等你我大婚之日,她親自前來祝賀……”
楊玉環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已經細不可聞。
“這些天苦了你。”方運靜靜地看著楊玉環。
哪知楊玉環淡然一笑,道:“這不算什麼。”
方運一愣,輕嘆道:“是啊,和以前你我在濟縣的日子相比,的確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