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寫到“千里孤墳”的時候,整座地牢中突然傳來輕輕的哭聲。
無人流淚,疑似亡魂悲哭。
在寫到“惟有淚千行”的時候,那哭聲突然更大。
詞成,字字有光,十里墨香,百里傳情,千里慟哭。
“悲情詞文,四重異象,必然鎮國!”霍司獄一邊默默流淚,一邊自言自語。
就見上面的字形成微光,同時墨汁的香味傳遍十里。
方圓百里內,一股難以言表的悲愴情緒籠罩所有人,每個人都被引動傷心事,下到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上到行將就木的老人,無論是小小童生還是一代大儒,全都被這首悲情詞的力量影響。
百里之內,人人痛哭。
千里之內,無數哭聲憑空出現,好似亡魂在哭泣。
就連方運也被百里傳情影響,一邊留著淚水,一邊起身拱手。
“學生方運,第一篇完成!”
隨后,一方金色的官印憑空出現,灑下微光落在《江城子?獄中夢》之上。
才氣沖天,足足四尺九寸的橙色才氣直立在詞文之上。
十足鎮國,只差一寸便可傳天下!
隨后,文相姜河川的聲音遍布整個景國。
“方運第一篇詞成,本相代為誦讀。江城子,獄中夢愛妻玉環亡故……”
姜河川用中正平和的聲音徐徐朗讀,僅僅誦讀完第一段“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時候,聲音就有細微的變化,仿佛在壓制什麼。
在誦讀到“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的時候,堂堂大儒、景國文相終于忍耐不住,聲音哽咽。
讀完最后一字,姜河川的聲音中竟然傳出哭音。
鎮國詞中蘊含詩詞真意,一代大儒又口含天言,把整首詞的意境念誦的渾然無缺。
過了片刻后,姜河川不得不再次傳音全國。
“此詞悲切至極,吾思亡妻,望見諒。”
虎囚獄內,囚犯與獄卒哭成一片。
一個童生獄卒捂著臉大哭叫喊:“方師太可憐了,夢到妻子亡故十年,明明不想思念,卻怎麼也無法忘記。亡妻的孤墳在千里之外。卻連在墳前訴說悲傷的機會都沒有。”
一位刑殿進士一邊用衣袖擦淚,一邊道:“其后更是悲傷,夢中的方師怕是科舉失利,四處奔波,灰塵滿面,兩鬢白如霜雪,哪怕亡妻復活,兩人相遇,卻也不可能被認出來。悲!悲!悲!”
景國學宮的蒙童班中,一干蒙童大哭。老師垂淚不語。
片刻后,一蒙童問:“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是何解?”
老師擦拭著眼淚,輕聲道:“一切都是在夢中,方運又回到了故鄉老宅。透過窗戶,看到活著的楊玉環正對著鏡子梳理打扮。但兩人相互看著,縱然心有萬言卻無法開口,只能靜靜地望著。默默地流著淚。明月之下,長著松樹的山崗墳前,必然是方運每年傷心之處。夢中之苦,勝于人間!勝于人間啊!”
師生再次大哭。
待姜河川誦讀此詞的聲音傳遍景國。詞上的才氣徐徐增長,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才氣破五尺。詞成傳天下!
詩詞其后突破,沒有新的異象,但傳情擴大,傳遍千里。
京城萬戶齊慟哭。
《江城子?獄中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傳播。
倒峰山上,眾圣殿內,圣議戛然而止,圣院上空的異象也隨之消散。
半圣壽兩百,見多生與死,最無情,也最有情。
孔城之中,孔家人第一時間接到傳書,一位孔家大儒讀完之后淚水盈眶,以舌綻春雷誦讀此詞:“方運詩文抵罪第一篇成,詞牌乃《江城子》,原文如下……”
不久之后,孔城哭聲陣陣。
顏域空雙目濕潤,緩緩給方運傳書:“君之才情,已超曹子建。天下才氣若一石,則君分九斗,其余人共占一斗!”
兩界山中,詞君與詩君看著傳書中的《江城子?獄中夢》,淚流滿面。
“此詞一出,何人敢憶妻?憶必肝腸寸斷!”詩君道。
“此等詞中圣品,唯有詞圣方能寫出!與他相比,我被封詞君簡直是個笑話!此詞名為回憶亡妻,實則在以亡魂之身思玉環啊!”
“這是何解?”詩君疑惑地看著詞君。
詞君含著淚水緩緩道:“方運是在寫,自己被月樹神罰死后,在千里之外的墳地中,沒有辦法向楊玉環訴說自己的凄涼。因為過度思念妻子玉環,歷經十年無法忘懷,所以化成鬼魂復蘇,但人鬼兩隔,哪怕兩人相見,楊玉環也認不出他,在楊玉環眼里,他恐怕只是一個老去的鬼魂。”
詩君連連點頭,越發驚奇。
詞君繼續道:“方運馬上前往老家,隔著窗看到楊玉環在靜靜地梳妝打扮。結果兩個人相互看到,一人一鬼,天人永隔,卻只能相互望著流淚!每當在方運的忌日,夜幕降臨,在長滿松樹的山岡墳地上,方運的鬼魂必然肝腸寸斷。一詞寫兩人、書兩景,乃是前所未有的雙面詞!我敢確定,此詞必然傳天下!”
詩君仰天長嘆。
“方運大才,吾遠遠不如!”
東海龍宮。
老龍圣留下兩滴眼淚,化為兩顆奇異的水晶落在海底,隨后,方圓百萬里的海族大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