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縣令說:“恭請圣裁!”
“恭請圣裁。”眾人隨后齊聲說。
一股奇異的力量憑空降下,房內生風,但所有的試卷都紋絲不動。
大多數試卷都沒有變化,但差不多近二分之一的試卷突然散發著橙色光芒。
才氣顯現。
那些橙色微光有多有少,其中最高的才氣接近三尺高,差一點就達到鳴州的層次。
名列第二的試卷才氣只是勉強一尺高,兩者相差極大。
隨后,一陣狂風吹過,漫天試卷飛揚。
風停,大量的試卷堆積在一個角落,而桌子上只剩下一百份試卷,按照才氣由高到低多少排列。
“以才取人,以文排序!”
蔡縣令說完,十位講郎先生各手持一份請圣言的答案,從后往前每人選九份考卷,開始閱卷判文。
才氣最多的十份試卷則沒動。
蔡縣令當仁不讓,說:“既然出了幾近鳴州之詩詞,那本縣就不客氣了,先睹為快。”說完高興地走到方運的試卷面前。
之所以這麼晚才閱卷,是因為考生交卷之后,有專人負責用紙張把考生的名字蓋上名封,閱卷的時候看不到,防止作弊。只有確定了前五十的排位,才可以看到名字。
詩詞放在最上面,蔡縣令看到“春曉”兩字,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字雖然還算工整,可在他看來還是太差,但一想方運是寒門弟子也就釋然。
練字需要消耗大量的筆墨和紙,寒門弟子可沒那麼多錢,要麼用樹枝在沙上練習,要麼用毛筆沾水直接在桌子上寫,后者仍然需要不少的毛筆。
蔡縣令看向詩文,不由自主讀下去:“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三位考官都愣了,這詩的文字非常淺顯,一讀就懂,可為什麼讀完卻有一種淡淡的遺憾?
另外兩個考官也看著方運的試卷仔細思索。
“心里好像少了什麼。”萬學正說。
蔡縣令是同進士出身,官職是正七品,王院君和萬學正只是舉人出身,都是從七品。
蔡縣令反復看了幾遍,突然嘆息道:“妙啊。此詩文字雖平易自然,但貴在一個‘真’字,景真,意真。此詩結構也不同凡響,你們看四句詩,依次是不知、知、知、不知,前‘不知’開篇,后‘不知’留白,讓閱詩者去想,花落究竟有多少?為何要問這花落?”
這話一出,閱卷房內靜悄悄,仿佛所有人都在思索一個問題,花落知多少?
區區五個字,卻勾起所有人的心事。
王院君點頭說:“蔡兄一言道盡此詩之妙。這詩之所以為真,是因為句句有春,句句扣題,春困、春鳥、春雨、春風、春花,看似滿篇景,實藏不言情。最難得的就是文字淺顯,樸實無華,最是天然,最易流傳。這考生若非偶得,必非凡士。”
其余兩人不住點頭,易于流傳這點太重要,文名是讀書人的追求之一,半圣都不能免俗。
萬學正道:“這等文字我亦能做出,可讓一詩如畫在眼前,融情于其中,偏偏如此自然,那就難了。”
王院君道:“等明日放榜,我修書一封,把這詩推薦給州院君李大學士,望他能舉薦給《圣道》,讓此詩名傳天下。”
“此詩若能入《圣道》,必大漲我景國文名文風!”蔡縣令充滿期待說。
萬學正卻面色一暗,低聲道:“我年近五十,詩文千百,卻不曾上過《圣道》月刊。”
王院君苦笑道:“《圣道》由圣院刊發,歷月入選的俱是名篇,每一位在《圣道》發文的要麼是詩詞圣手,要麼是經義大儒,要麼是策論高士,最低者也是各家妙技,我等不敢妄想。”
蔡縣令點點頭,提起筆蘸了蘸朱砂紅墨,在這試卷下面寫上:字樸,情真,詩秀,意長,當為諸生之首,甲!
“兩位可有異議?”
“本年童生試詩詞之甲非《春曉》莫屬!”萬學正道。
“無異議。”
蔡縣令把寫著《春曉》的試卷拿到一旁,說:“這人文采非凡,但要跟方仲永搶案首之位,還須看請圣言。”
蔡縣令看著請圣言卷上的字暗暗搖頭,仔細看第一題,眼前一亮,道:“不曾想此子如此不凡!即便是我當年遇到這題,也萬萬不能答對。”
另外兩個考官也都看過答案,低頭一看,倍感詫異,因為這題他們倆之前斷然不會答對,哪怕他們是舉人,畢竟這題太偏了,涉及地理和推斷能力。
蔡縣令右手提著筆繼續往下看,看完前三張后神色凝重,而另外兩位考官一左一右也在同時閱卷,許久說不出話。
蔡縣令的筆一直沒能落下。
呆了片刻,萬學正問:“無錯?”
“無一處錯漏,簡直不可思議!”
蔡縣令繼續往下看,一口氣閱遍剩下的二十七張試卷,干脆把毛筆放到一邊。
“依舊無錯?”王院君有點驚了。
蔡縣令鄭重地說:“神乎其神,不僅無錯,無別字,無涂改,無污點,是我平生僅見。”
“難道他連請圣言也會是甲等?自請圣言入科舉以來,我景國不曾有過甲等的請圣言,連陳圣當年也只是乙等。”
蔡縣令道:“可惜,我很想給他一個甲等,但他的字委實一般,我若給了他甲等,必然會遭到士林攻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