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有了,清晰地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寧風沒有警惕,沒有防備,甚至沒有去想對方是怎麼出現的,因為——
“小念……”
他幾乎是以呻吟般的聲音,艱難地吐出了這個本來蘊含著歡笑的名字。
出現在寧風面前的,以蹦蹦跳跳姿態,手上挽著小木桶的,赫然就是小念。
念念不忘的念!
在這一瞬間,寧風腦子里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去想,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他是怎麼一步邁下了礁石,怎麼一躍過了數十丈,直接出現在了小念的身前。
“小念……”
寧風念著她的名字,伸出手來,好像生怕她跑得太快,跌倒了一般,又似要將她擁入懷中,給她曾經想要而不可得的溫暖……
不管是什麼,他終究伸出了手去。
然后……
“刷!”
寧風眼中流露出悲戚之色,近在咫尺,用眼睛,用手,用懷抱,真切地感受到了一個字:空!
空空如也的空!
小念依然是蹦蹦跳跳地,她櫻桃小嘴在微微地開合著,仿佛是在唱著什麼歌謠,開心得如同透明。
嗯,還如同她半透明的身軀,半透明地穿過了寧風的手,他的胸膛,從他的背后躍了出來。
一抱皆空!
寧風眼中,悲戚之色愈濃。
他緩緩地轉身,看著小念提著木桶,在沙灘上停了下來。
看她的神態,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做出驚呼狀驚喜狀,俯身去撿取,再做出把東西放入到小木桶中的動作。
從頭到尾,寧風沒有看到那處沙灘上有一個貝殼,沒有看到小念的小手上有任何東西,小小木桶里,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一切如同做戲,亦如夢幻。
寧風知道,這不是戲,也不是夢幻。
他眼中之所以悲戚,是因為在他伸出手前,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寧風一開始,在小念的身影進入視線范圍時候,或許沒有察覺什麼,但當他躍至面前的時候,如何會看不到,眼前的小念處在一種半透明的狀態。
這,壓根就不是活人的狀態。
而且,如果是真的小念,那麼兩人相見,他怎會無法從對方的眼中,從她的神情中,看出半點驚喜,半點念念。
“這是小念,這又不是小念……”
寧風的聲音中,亦染上了悲戚。
在這個時候,他不想去判斷,去分析,去思索,去以冷靜的理智來判斷小念到底處在什麼狀態下,只想著,貪看一眼。
寧風之前的動作,也是如此。
明知道接不住,抱不到,他還是做了,仿佛是一種“還”,“還”給之前想要而不可得的女孩兒。
即便,她再也接不到了。
深吸了一口氣,寧風一步步地走過去,走到了與“小念”并肩的地方。
此刻,朝陽初升,天地間卻還是蒙蒙亮的,似乎朝陽也不想太過打擾,或者是不忍心看,扯過一片浮云將自身遮掩。
在蒙蒙天光中,小念幾步一停地作著撿貝殼的動作,猶如在過去數年間,她每日里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來到這片海邊所做的一樣。
她是如此的專注,如此地開心,從頭到尾,都不曾回頭望過。
當然,即便是她回頭望,也不可能看到身側身后的寧風。
正如,沙灘上,從頭到尾,只有寧風的腳印,在踟躕,在彎折,猶如留戀。
寧風側過頭,看著小念半透明的臉龐,久久凝望,化作一聲嘆息。
“哎~”
“這個時候的小念,應該是在認識我之前吧?”
寧風即便是將全部心思都放在簡單地看著小念上,本能地還是判斷出了很多東西。
小念的笑容如此純凈得沒有憂愁,從頭到尾她沒有看過日頭,不擔心時間遲了;至始至終她沒有回望小院,不曾牽掛著某人。
既然如此,那當然是在相識之前嘍。
“相見爭如不見。”
寧風看著這個還沒有認識她的小姑娘,一時間百感交集,猛地想起了前世聽聞過的話: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
既然無緣,何須誓言。
今日種種,逝水無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這話并不符合當前情境,寧風所想也非如此。
“我是不會回頭,我是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但是我記你的恩,領你的情,天上地下,誰人也不該傷害你!”
“的確,若是沒有那一日的相救,沒有那幾日的相伴,你會更加的快樂,但是既然有了,那麼我就要讓對方,付出他想象不到的代價!”
寧風腳步不停,一步步地跟著不曾相識他前的小念,以純凈的開心,樂此不疲地撿取著貝殼。
他時不時地就看到小念做驚喜樣子,小心翼翼地撿取貝殼模樣,清洗干凈動作,仔細珍藏的小心……
并不完美的生命,頗多曲折的人生,并沒有能影響這個清澈海水一樣透亮的女孩子,她還在簡單地開心著。
寧風早就壓制下去的怒氣,勃然而發。
“不管你是誰,王座又如何?”
“你死定了。”
寧風握緊了拳頭,卻下意識地不想在眼前這個少女面前發怒,不想破壞此刻寧靜,縱然,她根本看不到……
一瞬間的恍惚出神,讓他耽擱了腳步,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小念的步伐。
等寧風回過神來,想要趕上去,繼續并肩而行的時候,小念那里就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