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沉沉。
寧風看得咋舌不已。
他本以為老與少當是相同的,都有其極限在。
恰如少,少年是少,最少不過剛剛初生的嬰兒,小老鼠一般。
可是現在,看著眼前這一幕,寧風的觀念徹底被巔峰了。在他眼中,原本的老主母就像是農家難得一見的耄耋老者般垂垂老矣,現在則又明顯地老去了數十年光陰。
她本就矮小佝僂的身軀變得直不起來,頭發稀疏脫落,眼睛渾濁而沒有生氣,從口中發出的聲音更是含糊得只有自身能聽得分明。
“怪不得她說如果卜算成功,需得馬上將海妖魔的生命精華給她……”
寧風即便是原本還有幾分討價還價的意思,這個時候也消去了。
看這種情況,別說討價還價了,只要給得稍微慢上一些,老主母怕是就當場生命力耗盡,生機斷絕的下場。
這還是順利的情況。
寧風心想:“要是卜算失敗,遭到反噬天譴,這老主母怕是要當場就化為灰燼吧。”
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一眼,準備真出現那種情況,就只能從這算盡蒼生營地里硬殺出去了。
好在這天書石板驅使起來代價巨大,卜算的過程卻并沒有用掉多少時間,不然寧風都覺得老主母堅持不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里。
天書石板上,一個個玄黃色的字跡徐徐浮現出來,仿佛水落而石出一般。
那種感覺,恰似它們原本就在那里,命運早就有字跡的軌跡,不動不搖,不增不減。
這種玄黃之色,不如金黃般充滿富貴味道,反而是厚重沉凝,好像是以功德為墨水,一筆一劃地寫就。
“咦?!”
寧風神色一動,當第一個天書石板上的字跡浮現出來時候,他就覺得有莫名的熟悉感覺。
隨著上面浮現出來的先民草創字跡越來越多,他的神色頓時生動了起來。
“想起來了。”
“百寶錄上的文字。”
寧風恍然大悟莫名的熟悉感是怎麼來的了。
在剛進入這個金帳冬天時候,老主母拿出來的兌換目錄一樣的獸皮書百寶錄,上面的文字不就是與這天書石板上文字有著八九分相似嗎?
“我懂了。”
“想來這一塊天書石板傳承多年,算盡蒼生一族當中不知道多少人曾花費過巨大代價啟動過它,做出一次次卜算。”
“天長日久地積累下來,她們從中學得了這種先民草創字體。”
寧風稍稍分辨了一點,還是在二者之間,找到了異同點。
“她們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即便是如此,在失去了遠古蒼茫,功德之韻后,她們還是借著先民之文,做到了望文生義。”
寧風想到的是第一次見到百寶錄時候,明明不曾認識那種文字,其根本意思卻一絲不落地傳遞過來,沒有半點偏差歧義。
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者猶能如此,遑論此刻天書石板上浮現出來的字跡本源。
寧風注意力集中,一個字跡都不曾放過地捕捉著。
一開始,天書石板上浮現出來了兩個字,字體棱角收斂,圓潤隨和,望之仿佛看到了天上白云,只要微風就能讓它凹陷。
——“柔軟”。
寧風有些茫然,還是銘記。
“隆隆隆~~~”
悶雷滾滾之聲,驀然間在金色帳篷洞天里響起。
太過突然,又卡在大家心神都被天書石板吸引之際,無論是寧風還是老主母皆是周身一顫,不管是站是坐,都有不穩之感。
“天譴,反噬!”
寧風神色有些不好了,全然沒有之前幾次事不關己的看戲心態。
原因再簡單不過了,與之前幾次相比,這回天書石板明明卜算出了結果,都開始顯現了。
“再堅持一下。”
寧風大喝出聲,隨即頭都不回,對外界所有直若未覺。
老主母悶哼一聲,嘴角溢血,佝僂得幾乎地面平行的腰盡量地繃著,讓自己不要摔倒到地上。
天書石板自身,有豪光遍大千,團團環繞,自身猶如雞子蜷縮在蛋殼里面,將天譴與反噬抵擋于外。
“有門!”
寧風大喜,愈發不敢錯過字跡,更加地全神貫注。
天書石板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第一批的兩個字跡飛速地隱沒,第二批字跡浮現出來的速度明顯快過之前。
后面是第三批,第四批。
一邊隱沒,一邊浮現,寧風依稀能感覺到天書石板仿佛也在天威下戰栗。
后面這幾批卜算結果,全都只有一個字。
第二批的那個字扭曲起伏,望之有聽潮之聲,大海之怒。
——“浪”。
第三批字扭曲,仿佛有切膚之痛。
——“血”。
第四批字有空洞之感,恍若透過它,可以看到另外世界,別樣風光。
——“門”。
寧風緊張期待著,天書石板通體震顫,好像是在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
這般如人似的反應,就差用先民草創字跡表述心情了:“總算結束了。”
眼看再沒有字跡浮現出來,寧風亦是心中有數,天書石板能卜算出這樣的結果,便是極限了。
“柔軟、浪、血、門!”
“柔軟……浪……血……門……”
寧風在腦子里不住地重復回放,不由得喃喃自語,想要將它們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