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剛剛邁過門檻呢,寧風耳中就傳來這麼一句有氣無力,充滿了棺材與灰塵味道語氣的話語。
“這做生意太多……”
寧風撇了撇嘴,不過想到這里怕只是一個掩飾,也就不予置評了。
他左右掃了一眼,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所有東西都只賣一方靈玉了。
寧風不由得在心里面將“雜貨鋪子”四個字了吞了下去,默默地以“舊貨鋪子”取代之。
這哪里是賣東西的地方,妥妥的垃圾堆吧。
不知道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古董堆得滿地都是,絲毫沒有整理過,沒有清理過,更談不上什麼分門別類與保養。
寧風很是懷疑,別說撿漏兒了,在這一整個鋪子里的東西里翻翻撿撿,能不能找出價值一方青玉的東西來。
好在,他們不是來買東西的。
沈兆軒帶著寧風,走到了鋪子最深處,一個好好的柜臺前。
柜臺本身就足足有一人半高,像極了俗世里那些當鋪作風。只要到了這種地方,往柜臺前面一站,先天就矮了一大截,心理上先給你打壓下,價錢什麼的就更不用講了。
寧風就差墊腳尖了,方才看清楚柜臺里情況。
越過柜臺,可以看到后面不知道有多大的空間,總之堆放得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各種舊物,散發著時間之河流淌而去后曝露出來的河床味道。
一個字,舊。
柜臺上的人亦是一個風格。
一個趴伏在柜臺上,半睡半醒的老頭子,眉毛垂落下來比臉還要長,頭發灰暗得塵土比頭發密,臉上深深的溝壑般皺紋里夾滿了塵土,仿佛是剛剛從一個萬年不曾開封地窖里走上來的人物。
“陣老,晚輩天云峰門下沈兆軒,攜師弟前來啟用前往瀚海陣法,家師已經跟宗門報備過了,請陣老行個方便。”
沈兆軒姿態放得很低,還以目示意,讓寧風行禮。
寧風左顧右盼地沒停過,卻也沒有失了禮數,一應周全。
聽得沈兆軒的話,那個古舊老頭抬起頭來,抬起半瞇著的眼睛看了兩人一眼。
在他做出這個動作的同時,寧風幾乎可以看到揚揚塵土飛起,看到落落灰塵灑下。
這個所謂的陣老本身,仿佛就是一件這個鋪子里最古舊的東西。
“咦?”
寧風的所有思維瞬間收斂,換上了一副凝重之色。
在陣老黃昏般的目光落在身上時候,他感覺周身上下數個地方都有了反應。
先是額上太陽巾,繼而是身上金縷衣,再到海納百川袋,乃至于體內源自太陽法的太陽真力,全在做出呼應。
這種呼應不是調動,不是刺激,而是一種烙印在這些東西最深處的東西,在與同類交談一般。
“跟我來吧。”
陣老低沉的聲音響起,伴著“沙沙沙”塵土落地般的聲音,他緩緩地在柜臺上起身。
當這句入耳,寧風長出了一口氣,放松了下來,那種全身上下都在呼應的感覺終于消失了。
“他這是通過某種不知名的手段,再檢查我們的身份。”
“在這樣的審視下,誰人可以蒙混過關?”
寧風心中駭然不已。
之前的目光及體,持續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卻覺得經過了一輩子般漫長,一切不僅僅都被看透,還在以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在呼應著什麼,簡直恐怖。
“嗖!”
在陣老轉身瞬間,乾坤易位般的感覺涌上心頭。
寧風明明紋絲不動,卻能清楚地看到,清晰地感覺到,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在褪去光彩,仿佛整間店鋪連帶著內里無數古舊雜物,都在以光的速度在向著身后狂奔而去。
惟有陣老與他們師兄弟兩人,原地不動。
怎麼可能動的是鋪子,自然是他們三個人在移動,只是相對地感覺上像是鋪子及雜物在后退而已。
寧風駭然的是,他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移動感覺,竟然有一種力量將他挪移,而能不讓其產生任何感覺和反應。
“這個陣老到底是什麼人?”
寧風不由得喃喃出聲。
會導致眼前這一幕出現的,當然是源自那個仿佛時刻都在土里面埋著的陣老了。
他話音剛落,四周景象豁然定格,三人一齊出現在一片空曠的山腹當中。
山腹足足可以容納下百千人,居中處,一座大陣森然,滾滾煙塵正在升騰而起,仿佛是一個遠古的巨人從土里面直起身子,抖落一身塵埃。
陣老徑直走入煙塵當中,踏入陣法范圍,緊接著一道道亮光沖天而起,幾乎遍及了整個山腹地面的大陣飛快地被點亮。
“神宮上下,包括我們師尊在內,全都要以前輩事陣老。”
沈兆軒看陣老無暇理會他們,在寧風耳邊說道:“舊陣存世有多久,陣老存在便有多久。”
“因為其特殊的存在形勢,即便是千百年之后,舊陣在,陣老便在。”
“他老人家的存在,本身就是我們神宮不可復制的瑰寶。”
沈兆軒說到這里,雖然沒有具體,寧風卻已經猜到了什麼,駭然地望著那個佝僂著,在大陣中忙碌,幾乎無所不在的背影,脫口而出:“陣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