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之間,漫山遍野的竹林開花。
花團錦簇當中,陳昔微她在叢中笑。
笑得凄美!
雙方明明只是間隔著一叢叢竹林,一步之遙,寧風卻知道,已是天涯海角,這一步是千里之地。
他渾身都在顫抖,又不知為何而顫抖,只是死死地看著叢中的陳昔微,想要一個答案。
陳昔微還是在笑,好像她現在只會這個表情,又有豆大的淚水,沿著圓潤的臉盤,滾落。
她張開口,做了一個口型;她舉起手,做了一個動作。
無論是口型,還是動作,對應的都只有兩個字,兩個讓寧風心中大慟的字眼:
“別了!”
“不!”
寧風明知道徒勞,還是一步跨出,還是一手探出,想要追上什麼,想要抓住什麼。
一瞬間,幻象奔潰,寧風站在熒惑旗上,一步之遙,就是萬丈高空。
“昔微,真的是她!”
寧風渾身還在顫抖,他知道,能以如此純粹的精神力量感染到他的,除了心中所愛,全無防備的陳昔微外,誰也做不到!
這是陳昔微,在向他,告別!
“為什麼?!”
寧風對著虛空發問,虛空亦是無言。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嘴唇已經咬破,鮮血一滴滴地沁出,掛在唇上不愿意墜下,恰似寧風如何都不愿意放著心愛的女子離開。
熒惑旗尖嘯著,熒惑星力從無盡虛空中灌注下來,旗幡招展,就要不顧一切的爆發出最快的速度。
恰在此時,一個身影在前方的側面。
——沈兆軒!
寧風的引路師兄,就這麼大袖飄飄,凝立虛空之上。
他開了開口,似要說什麼,然而到口的話,卻又重新咽了回去。
到頭來,沈兆軒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目露憐惜之色,向著側面,于虛空中橫踏了一步,就此不動,目光則不曾移開半點。
他用這一步告訴陷入瘋狂當中的寧風,無論寧風做什麼,他這個做師兄的都不會阻攔,只是在擔憂。
寧風沖著沈兆軒點了點頭,旋即,將目光投前方。
不知道是在沈兆軒之前,亦或是在他之后,兩師兄弟的師尊,天云峰一脈之主的天云子負手而立于前。
“寧風,不用去了,沒用的。”
天云子淡淡地說著,但他眼中流露出來的,對得意弟子的擔憂,卻在告訴所有人,他并不是那麼平靜。
“師尊!”
寧風深吸一口氣,躬身行禮,“我要去,還有,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天云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稍稍閉眼,轉瞬間,嘆息著再睜開,伸出一只手來,遙遙地點向寧風。
霎時間,漫天云氣匯聚,無盡靈氣激蕩,孤峰傾斜般的靈力向著寧風碾壓過來。
對此,寧風眼睛眨都不曾眨上一下,只是以懇求,以哀求,以乞求的目光,望向天云子。
他沒有閃躲,天云子如果真的要阻止他,閃躲又有何用?
寧風只是在懇求,懇求自家師尊,體諒他此刻的心情。
“罷了!”
天云子嘆息一聲:“癡兒啊!”
靈力如潮,直接在虛空中凝成了一只云氣的手掌,屈指,點在寧風的眉心。
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
寧風一如天云子之前,稍稍閉眼,再睜開,神色大變,有恍然,亦有不敢置信,最終一躬身,熒惑旗帶出漫天的星光,沖天而起,直接離開了神宮山門,向著東方天邊去。
整個過程中,沈兆軒不動,天云子不動,兩人只是憐惜,只是嘆息,目送著那一道星光。
“癡兒~”
天云子再嘆,搖頭。
他的身邊,幾個人影從無到有,在虛空中浮現出來。
對此,天云子全不驚奇,似乎早就知道他們在那里。沈兆軒則慌忙行禮,那一位位,皆是神宮九脈之主。
神宮掌教申不疑,天月峰天月童姥……
加上天云子,九脈之主,一個不少,齊聚于此。
“天云師兄,你何不攔下他?”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就是天月童姥。
她滿臉的不忍之色,言語中帶出不滿,帶出怨懟,似乎對天云子的處理方式很是不以為然。
在她身側,神宮掌教申不疑搖頭嘆息,面露黯然。
“攔?”
天云子抬頭望天,聲音落寞,“怎麼攔?”
“要是能攔,掌教師兄何不攔下陳昔微?”
“要是能攔,師妹你又何必對我那徒兒避而不見?”
天月童姥無言,剛剛她隱在一旁,不想見寧風,還不是因為不想將某些話,由她的口中道來嗎?
申不疑更是無言。
天云子哂然一笑,道:“掌教真人憐惜愛徒,我天云子何嘗不憐惜?”
“我一攔容易,他過此關卻難,隨他去吧。”
“可是……”天月童姥想到在煉制光明之山時候,在領悟上天臺真言時候,寧風的驚艷表現,不甘地道:“寧風這一切該受多大的打擊,這樣一個好娃兒,你倒舍得?”
她說完,又遷怒沈兆軒,喝道:“你還不跟上看著你家師弟,想讓他死在外面嗎?”
沈兆軒還不及反應,天云子已經伸手一攔:“不用去了。”
天月童姥見狀又要發怒,天云子滿是滄桑地道:“我輩身為師尊,代表宗門,既不能為其消弭此事,虛偽的擔憂又有何用?”
“寧風是我的徒兒,我自了解他。”
“他不需要憐憫,也不會想要在虛弱時候落入人眼。”
“且隨他去,當回來時候,他自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