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風目光終于從荷包上移開,不去想著打開荷包,內里的花瓣嬌嫩如初否,徑直盯視著垃圾婆。
“老身要你身上所有的能填飽肚子之物。”
垃圾婆這句話說完,寧風原本凝重的神情頓時垮了下來,沉痛的心一下子崩潰,哭笑不得。
整半天,心高懸,做好了付出大代價的準備,結果,你就要這個?
寧風足足深呼吸了三五次后才緩過氣來,徑直揭開海納百川袋子,向下傾倒。
一陣撥拉,食物、飲水、辟谷丹之類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往桌上一堆。
寧風看著垃圾婆,問道:“婆婆,這些可夠?”
垃圾婆笑了,裂開沒牙的嘴,還有點不好意思地道:“老身這垃圾村還有不少人要養活著呢,多謝后生了。”
她伸出干癟的兩只手,一只將荷包推到寧風面前,一只將所有能填飽肚子的東西掃到旁邊一個垃圾堆里去。
難為垃圾婆一心兩用,全不耽擱。
寧風眼睜睜地看著他拿出來的那些東西歸入垃圾堆里,瞬間就不見了,繼而木屋外面,傳來歡呼聲音,天的蓋子都要給掀開了。
他心中苦笑,總算明白那些小矮人們看到他為什麼笑得那麼歡樂了。
寧風再深呼吸了一下,伸手拿起了荷包。
荷包入手時候,一陣柔和的光閃過,他驚訝地發現本來顯得陳舊骯臟的荷包煥然一新,簇新得一如當年竹林花樹下,拈起一片片落英放入其中時候。
寧風抬頭看了垃圾婆一眼,只見她還是在裂開沒牙的嘴笑。
“這是……”
寧風的手不由得顫動,在顫動著他解開荷包,芬芳撲鼻,荷包中的花瓣好似剛剛飄零下來,猶自帶著芳香味道。
這荷包不是回到了丟失時候狀態,而是在停留在竹影破碎,一人撫琴,一人拈花的最美光景里面。
顫動的不僅僅是手,還有心。
寧風發現九死心境無用,深呼吸無法,他控制不住地想起陳昔微,想起那曲鳳來儀,眼前盡是她安靜撫琴任憑落英飄落在頭上、肩上的模樣……
“果然……”
寧風稍稍閉上眼睛,在接手荷包的那一刻他就發現,回來的不僅僅是荷包,還有那個時候的感情、感受,恰因失而復得,如酒之陳釀,愈發醇而醉人。
“我要找到她。”
“我要救她!”
寧風拈起一片花瓣在手,抬頭,目露堅定,剛剛要跟垃圾婆繼續交易,找到穿空梭其余的碎片,或許能有其他的線索。
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呢,掌心“嗤”地有灼痛的感覺。
“花瓣?”
寧風停下到口的話,張開手掌一看,只見得嬌嫩的花瓣在最短時間里枯萎,釋放出濃郁到燃盡生命般的芬芳。
枯黃,然后燃燒,好像在點燃了一片沉香。
不僅僅香味在撲鼻而來,某個景象,亦在以無法想象的方式,直接映入寧風的腦海當中……
……
穿空梭出入青冥,漫天云氣飛速洞穿,在穿空梭的最前端,陳昔微神情凝重地站在那里……
……
“我懂了!”
寧風一下子捏緊了荷包,心臟砰然跳動,如要從嗓子眼里躍了出來。
一片花瓣的燃盡,只是持續了一瞬間,那個景象在他腦海里面停留,亦只是倏忽罷了。
一個片段說明不了什麼,又說明了所有。
寧風恍然過來,心中不知是酸澀,還是歡喜。
“原來,這荷包,還有藏于其中的花瓣,蘊含在其上的記憶,并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
“它是我的情感,我的記憶,同時也是陳昔微的。”
寧風這才知道,原來他找回的不僅僅是那一段記憶與情感,同時也拿到了一個橋梁。
橋梁的另外一頭,是陳昔微。
“多謝婆婆。”
“寧風告辭!”
寧風心憂陳昔微,哪怕心中還有無數的疑問,不敢在木屋中久留,話音落下,掉頭向外。
“后生。”
垃圾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感覺極其的遙遠,好像是整個世界都在向后面方向急速地奔馳退去一般。
“他日有緣,我們或許還會在其他的地方遇到。”
“如果你有不小心丟掉了,又想要取回的東西,可以來找老身;
你丟棄的東西,則是老身的寶物,它們會一直被保存在這里,直到你想要重新拿回的一天。”
寧風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只是一步,在垃圾婆婆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寧風踏出了一步。這一步過后,什麼木屋,什麼村寨,盡數消失得無影無蹤。
寧風手捏荷包,豁然回頭,只見得身后一片空蕩蕩,一切歸于了虛無。
垃圾婆招手告別的身影在飛快地淡去,最終如夢幻泡影,消散無蹤。
寧風舉目四望,發現身處在曠野,有怪石嶙峋,有雜草叢生,哪里有什麼小矮人村寨,何曾有什麼小木屋,堆積成山的垃圾堆更是一個也無。
“真奇人也!”
寧風感慨出聲,他毫不懷疑,在未來某個時間點,在某個特殊的地方,他會再看到這個垃圾婆婆。
想來那個時候,她還會是裂開沒牙的嘴,問他想要取回什麼嗎?
“她那里,真的藏遍了諸天世界,所有人舍棄的所有美好回憶嗎?”
“我們或是為了現實,或是無意間丟失的,真的能通過這種方式,原滋原味地找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