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百靈苦中作樂地想著:“實在想解解饞的話,也不需要什麼鹿,往地上一躺,再灑點孜然,就是一道好烤肉啊。”
在日頭下,兩人足足站了小半個時辰,眼看著日漸西斜黃昏將至,寧風終于動了。
“老舒,走吧。”
寧風說著,當先舉步,向著某個方向去。
那里,夕陽正如有無形的繩索牽引,萬般無奈,終究西沉去。
一路無話,前行數里,寧風和舒百靈的面前,一個湖泊躍入視線。
夕陽半沉,余暉將湖水染成了血紅顏色,刺眼,又有一種凄美的感覺。
“撲騰~撲騰~”
水中似有什麼東西在翻滾著,時而漸起水花,在湖畔更有一株株朽木漂浮著,倍增蒼涼與靜謐感覺。
“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
舒百靈心中咯噔一下,隱約覺得不對勁,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渾渾噩噩地跟著寧風走到湖邊。
湖面倒映出人影的一剎那,舒百靈明白了。
“鏡子!”
“這個湖泊,不就是一個天然的大鏡子嗎?”
“山可為鏡,沒道理湖不行。”
“這里,就是……戰場!”
舒百靈剛剛回過味來,寧風則一直面沉如水,凝視著湖面。
突然——
湖里面的寧風嘴角一彎,露出充滿邪氣的笑容。
“你終于來了!”
第71章 誰逮住了誰?
“我來了!”
寧風神情平靜,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邪氣凜然之大魔頭,而是尋常一個路人。
“像看個死人!”
這是舒百靈的腹誹,沒有人在意。
“還真是不好逮住你。”
湖中“寧風”笑得越發地邪氣,嘴角上翹,明明是寧風的臉,卻有一種完全陌生,截然相反的感覺。
儼然是人照鏡子,左右之別。
“這兩個人,竟然就要在這里決出生死來,真是有些……可惜啊。”
舒百靈很莫名地,心中恐懼擔憂什麼的情緒暫時被壓了下去,浮出來的是惋惜。
這樣兩個少年人,一個出身天下七宗之太陽神宮,儼然是新一代的驕陽;一個神神秘秘,卻怎麼看都不像是沒有來歷的樣子。
這樣兩個人若是給他們足夠的成長空間,又是截然相反的性情,怕是能成為一生之敵,棋逢對手,蓋棺再論輸贏。
在這過程中,不知道當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如何之精彩,驚艷了世人。
“可惜……”
舒百靈自己都搖頭了。
他心中有數,他所想的情況,怕是永遠沒有可能出現了。
今天,湖畔,寧風,鏡公子,只能離開一人!
這一點,隔著鏡子般湖面對視著的兩個人,心中亦如明鏡。
“過去的四天半時間里,縱然大雨傾盆,跋涉數百里,寧兄你竟然連一片水洼旁都不會出現,讓本公子無從下手。”
“這樣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鏡公子嘖嘖贊嘆,邪魅笑容中有掩蓋不住的得意,“不過,你還是被我逮住了。”
“是嗎?”
寧風淡淡地應了一聲,抬頭望望天,再低頭看看湖泊,微微一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湖泊嗎?”
“咦?”
湖中“寧風”側著腦袋,他當然不知道。
“此湖非湖,有名月潭。”
寧風在那侃侃而談,旁邊舒百靈看著隔湖對望的兩個人,莫名地覺得怪異無比,眼看就要見得生死的兩個人,一個在談湖何名,一個竟然真的在聽。
“潭中有泉,泉水應著四時變化,日升月落而出水量變化。盈時,一湖圓圓如滿月;虧時,一湖彎彎似月牙。”
“潭水甘甜,盛產魚雷,然少有人漁獵左近,你知道為什麼嗎?”
鏡公子臉上笑容不知道什麼時候消散,隨著寧風如數家珍,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不是他逮到了對方,是對方逮住了他。
這種感覺恰似做客他人家中,無論裝飾如何,款待殷勤與否,總感覺渾身不自在,終究不是自家地盤一般。
“愿聞其詳。”
鏡公子說出口聲音依然是寧風聲線,只是額外多出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干澀來。
“月潭多鱷,其性兇猛,稍有不察,就是葬身鱷口的下場。”
“故而少有人至。”
寧風淡淡地說到這里,忽對月潭絕口不再提起,只是眺望著滿月的月潭盡染之殷紅,悠悠地道:
“我寧風初出茅廬,學道日淺,神宮外門三年,亦是扎實根基而已,從來不是什麼修行界中人。”
“即便這次天下行走,亦只是當成一個任務,一次行旅,抱著輕松心情,不改書生想法。”
寧風語氣中不覺地就帶出幾分悵然的味道來,好像想起了什麼遙遠的記憶,聲音愈發地顯得空靈:“我始終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孜孜以求,踏遍青山的書生,孑然一身,有一顆道心,一囊書匱,足矣。”
“一直到遇到了你!”
寧風目光落向湖面,與鏡公子對視。
“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我不再只是一個書生,我是太陽神宮,天下行走,我的肩膀上擔著為天下生民乞活,降妖伏魔之重任。”
“這擔子很重,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壓力,第一次感覺到了急迫,第一次渴求力量,第一次那麼地想要殺死一人。”
寧風說到這里,稍稍停頓了一下,湖面中鏡公子冷冷插口,冰冷得要凍結湖泊的三個字:“然后呢?”
“然后?”
寧風臉上露出笑容,側著頭道:“我只能自己想辦法,這是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