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第一次打架時候,一進入戰斗狀態,寧風就會冷靜得連自己都不認識。
“我險些就沒發現這點,你這麼做的唯一可能,就是你在等。”
“等什麼呢?”
寧風自問,壓根沒有等對方回答的意思,一只手伸出袖外,明目張膽地夾著一張太陽神符。
他太知道對方如此大費周章的真正忌憚在什麼地方了。
神符在手,寧風施施然地一手負在身后,原地緩緩地轉身。
劉家莊民,老莊主家人,再掃過老桑樹,劉府大門,掠過掩月谷所在山林,他的正面,他的目光,不住地轉動。
突然——
寧風身子一頓,眼前一花,下意識地伸手要擋住眼睛。
憑著絕對的冷靜,飛快的反應,他生生在手擋上眼睛前,看清楚了到底是什麼東西,晃花了他眼睛。
“原來……如此……”
“鏡公子他在等的是這個。”
寧風現在所面向的方向,距離不知道多少里外,有一座孤峰突起。
孤峰有峭壁,面向劉莊方向,平滑如鏡。
當日過正午,某個時間點上,峭壁面反射陽光到劉莊上,恰似一面鏡子,鏡照而耀眼。
“鏡子!”
“以山為鏡,天地鑒照。”
“鏡公子,我不能不說一聲:佩服!”
說話間,天上“寧風”色變,地上寧風冷笑。
下一刻,一道奪目的光輝,自寧風指掌間迸發出來,恍若天罰,破空而至,轟在鏡面峭壁上。
“轟隆隆~~”
“隆隆隆~~~隆隆隆~~~~”
太陽神符被寧風毫不猶豫,毫無保留地激發出來,一擊轟在峭壁上。
霎時間連綿不絕的巨石滾滾而落,大半座山在坍塌,如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伴隨著隆隆巨響,整座峭壁坍塌成平地。
遠遠地,巨石砸斷大樹的聲音,滾落溪河的響動,彼此碰撞的砰然,聲聲入耳。
與此同時,一聲不類人聲,充滿了痛苦的慘叫聲夾雜其中,再響亮的聲音都無法將之掩蓋。
鏡公子的慘叫。
天上的“寧風”煙消云散,整個天地有一種無法言述的顏色在褪去,重新恢復了煌煌大日下亮堂堂的感覺。
“呼~~”
寧風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不為人所覺地兩肩松垮了下來,不復緊繃。
“啊~~”
舒百靈怪叫一聲,指著眼前情況,說不出話來。
在他們面前,老桑樹依舊倒在地上,哪里有重新活過來?劉家莊人更是個個一臉茫然,仿佛夢中初醒,又記不得夢里事情。
“我們這是怎麼了?”
“剛剛好像有怪人……”
“管他什麼怪人,看看老莊主醒了沒?”
一群人蜂擁而上,將劉老莊主隔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外面人就是踮起腳尖都看不見內里情況。
寧風和舒百靈明顯受到眾人敬畏,隔得遠遠地面露恭敬,他們所在地方就空出了老大一塊,可以清晰地看到劉老莊主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哎呦一聲醒了過來。
“……我這是在哪里?”
劉老莊主聲音含含糊糊地,所有人卻都歡呼出聲,尤其是劉家嫡系,如那劉狗蛋蹦蹦跳跳過來,拉著劉老莊主手嬌聲嬌氣地叫著“爺爺陪我玩嘛”。
“好好好,呦,親孫兒乖孫兒,爺爺終于能抱你了。”
劉老莊主老淚橫流,抱起劉狗蛋怎麼都親不夠,可憐小娃子東躲西躲地還是逃不出魔爪,生生被糊了一臉的眼淚鼻涕。
遠遠看著這一幕,寧風和舒百靈都沒有上前打擾,只是靜靜地看著,莫名地,就有一種欣慰的感覺浮上心頭。
“總算沒有白費,一心求仙忽略了家人的劉老頭,經此一劫,失而復得,能知珍重,也算是值得了。”
寧風暗暗點頭,還挺欣慰舒百靈能說出這麼一番人話來。
“那個鏡公子?”舒百靈就是不經夸的命,不管是嘴上還是心里面,但凡夸他一句,他就能立馬來個原形畢露,這不提到鏡公子,還沒怎麼樣呢他就開始抖。
“沒有死!”
寧風神色一凝,搖頭道:“山崩時候,慘叫之后,我感覺到一股充滿邪惡和憤怒意味的目光掃過。”
“鏡公子還活著,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再出現于我們面前。”
“嚇~”舒百靈不抖了,這是嚇過勁兒了。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控制不住兩條腿,在寧風連翻白眼下,猶自連繞了幾個圈子,騾子拉磨似的。
“他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他。”
寧風淡淡地說著,看舒百靈依然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搖頭道:“老舒,你與其擔心這個,不如好好想想,你身上帶了什麼東西吧?”
“東西?”
舒百靈撓著腦袋,不明所以。
“鏡公子如何知道我們之前那麼多事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寧風古怪地瞥了舒百靈一眼,他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問題出在舒百靈的身上。
“啊~”
舒百靈先是錯愕一下,繼而慘叫出聲,兩只手在身上上下拍打,尋摸來尋摸去,轉眼工夫地上就堆了大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天知道他身上是怎麼塞了這許多的。
“……是這個……”
舒百靈看上去跟要哭了一般,手上顫抖地拿著一面小鏡子,半個巴掌大小。
一個大男人,身上一堆雜碎,女人梳妝用的鏡子就罷了,還有手帕、肚兜、發釵、脂粉……
當然,也有稍微正經一點的東西,道門的符,佛家的念珠,還有一些獸皮、獸骨一類亂七八糟不知用途的,讓人看得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