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百靈聽完不敢置信地望向寧風,嘴唇顫抖著,似要問個為什麼。
寧風卻不理會他,沉著聲音道:“不久之前,木夫人死了。”
“不過她死的很安詳,孩子平安地生了下來,是一個小千金,很可愛,長大會跟她的母親一樣美麗。”
“最后,別奇怪,是我做的。”
寧風說這句話的時候,仿佛引動了什麼,“轟隆隆”的一聲,天上驚雷炸響,烏云翻滾如怒,向著破廟上空,大河之畔沸騰而來。
舒百靈在寧風話音落下時候,一咬牙,掉頭跑出了破廟。
他回頭望了寧風在文丑神像前挺得筆直的背影,似有遲疑,還是下了決心,按著寧風吩咐,狂奔而去,轉眼間消失不見。
“……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是我做的……”
寧風喝出的最后四個字伴著悶雷滾滾,在破廟中回蕩,引得煙塵揚揚灑灑地落下來。
他就站在那里,任憑煙塵落在他的頭發上,衣服上,死死地望向文丑神像。
寧風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齒縫里面迸出來的,有一股說不出冷意:
“她~本來~不必死。”
“對吧!”
寧風大喝出聲,一手指出,直指文丑神像,如在厲聲質問。
哪里有人,蠢到質問神像?
雕工再好,色彩再艷,木雕泥塑就是木雕泥塑,難道還能開口說話嗎?
手指神像,豈不是大不敬?
這些鄉間光屁股小兒都不會做的事情,寧風偏偏就做了。
然后,文丑神像,真就答了。
“對!”
一個字,如常年不開木門長久不開,驟然打開發出的刺耳聲音。
寧風瞬間面沉如水,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得到了證實。
他稍稍閉上眼睛,再張開。
只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寧風腦子里還原出了就在這個地方,就在八個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地痞劇痛下,慌亂下,揮刀亂砍,木夫人身中數刀在后背,痛得半昏厥過去,更是流出一大灘的鮮血。
破廟氣氛陰森恐怖,當時有雷霆電閃,悶雷滾滾,地痞疑心生暗鬼,以為殺人,于是奪路而逃。
這樣的傷,怕是流血,都未必能流死人吧?
木夫人不知道!
她蘇醒過來,背上還在劇痛,興許還動了胎氣,肚子里也在疼痛。一心只為了保住孩子,將她生下來的木夫人,對著文丑神像,許了什麼愿望……
“哈哈哈~”
寧風仰天打了一個哈哈,明明是在笑,偏生讓人感覺不出半點笑意來。
“明明傷不至死,你這邪神,卻趁機動手腳,引誘她燃燒生命,燃燒母愛,真正要了她的性命。”
“你毀了一個家庭,讓一個男子喪發妻,讓一個嬰兒失生母,讓一個偉大母親付出了生命。”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寧風聲聲質問,目光炯炯,從中宣泄出來的盡是憤怒。怒火如果有了實質,早就點燃了那一尊破木爛雕,成熊熊火焰。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同樣的內容,從高高在上的文丑神像身上傳來。
“嘎吱~嘎吱~~”
文丑神像一點一點地動著,好像沉睡了多時的人,在活動著手腳一般。
“你毀了我一件杰作。”
“杰作?”
寧風重復一遍,愈加的憤怒,厲喝道:“那些在你看來,就是一出戲是吧?”
“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這就是你的杰作?”
文丑神像點頭了,臉上斑駁的油彩不住剝落下來,看上去愈發地陰森恐怖。
“我叫文丑丑。”
“你是我的知己,我告訴你名字。”
“不過,你還是要死!”
“轟隆隆~~”
一聲巨響,文丑神像長身而起,雙臂一震,破廟先是屋頂飛起,當空潰散開來,無數的瓦片,破裂的梁柱,如雨而下。
“隆隆隆隆隆~~”
又是幾聲巨響,四面墻壁如被大象撞過,轟然倒塌下去。
四面煙塵滾滾當中,一神像,一書生,正面相對。
“快看,大家快看!”
“快來看妖怪啊。”
“……”
四面喧嘩聲音,四面點點火光,火把在黑夜中點亮出一條條的火龍。
破廟四周,匯聚而來數百臨近村民,陸續而來的更是不知凡己。
文丑神像頓住了,他好像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一時怔住了。
破廟除了地面全數毀去,里面的寧風和文丑丑能看到外面情況,外面的村民自然也同樣能看得真真切切。
“嘶~”
倒抽一口涼氣之余,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村民最前方,是舒百靈。
完成了寧風交代的任務,他在縮入人群,還是向前沖兩個選擇里面掙扎了一下,還是一咬牙,一跺腳,沖了。
“俺老舒,來也!”
舒百靈悶頭向前沖,一邊沖一邊從懷里往外掏符箓,左手一把,右手一把,明明手里攥得滿滿的,腳下踉蹌一下,口中驚呼一聲,手里面符箓來了個天女散花。
“這個……那個……”
舒百靈傻了,想要蹲下來撿符箓,風一吹,有一張算一張,全吹進旁邊大江里,漂沒了。
他欲哭無淚,進退不能,站在文丑神像與寧風、村民們之間,真是前進不是,后退不是。
其實,用不著他了。
“死?”
寧風搖頭,失笑,一只手從袖中伸出來,兩指間夾著一張金色的符箓。
“我跟你說這麼多,只是想確定一下,別浪費我了一張太陽神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