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
寧風一股無名火,蹭蹭蹭地就冒了出來,大踏步過去。
“站住!”
醉漢掂著銀子,正要轉身呢,接著銀子的那只手腕如被鐵鉗給鉗住,痛入骨髓。
“痛痛痛,放手,放手,你誰啊!”
他彎腰如蝦,臉都通紅了,艱難地轉身過來,看到鉗制他手的人,正用另外一只手將邱婆婆攙扶起來。
“痛?你這個畜生,就該痛個清醒。”
寧風怒發沖冠,喝道:“看清楚,這是生你養你的娘,你沒看到她在發燒嗎?”
邱婆婆艱難地伸手,似乎要讓寧風放開她的兒子,只是連手抬起來的力氣她都沒有了。
布滿皺紋的臉上潮紅一片,隔著數尺距離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力,毫無疑問,她病更重了。
寧風看到那點銀子就知道了,老乞婆肯定沒有聽他話將銀子拿去治病,而是小心地藏起來,準備存得夠了,給兒子續弦個媳婦兒。
有這樣的母親,五大三粗一條漢子,卻整天爛賭酗酒,一次次地將病重的母親趕出來乞討,說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干你什麼事!”
大漢羞愧之色一閃而過,梗著脖子,吼吼道:“你還不是想搶錢,滾,大爺可不是好惹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舉起海碗大的拳頭就要搗過來。
寧風冷笑一聲,手臂一抖,大漢慘叫一聲,整個人被甩到了地上。
他正要再上前,老乞婆咳嗽著,抓住他手臂,滿臉哀求之色:“不~不要……咳咳~”
寧風皺了皺眉頭,扶著激動的老乞婆緩緩坐下。
還沒等他說話呢,倒在地上的醉漢大聲嚷嚷起來:“搶錢了,有人搶錢了。”
“還敢叫?!”
寧風剛剛有點消下去的火又冒上來,怒視過去,大漢卻叫得更兇了:“他不是人啊,他搶了我要送老母去看病的錢啊~~”
大漢拍著地,扯著嗓,街上本就煙塵多,配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真有幾分狼狽可憐樣子。
“你……”
寧風心中一股悶氣,幾欲爆炸。
什麼叫做倒打一耙,什麼叫做顛倒黑白,今天算是領教了。
大漢這一聲吼聲嘶力竭,頓時吸引了整條街市上的人目光。
寧風環顧左右,看到無數異樣的目光投過來。
有懷疑,有鄙夷,有看熱鬧的,也有摩拳擦掌的。
大漢將老乞婆趕出來的這個地方,明顯是有意選擇,是劃分出來的新區,盡數是外來人,沒幾個認得他們,知道其底細的。
他這番做作,一個大男人當街哭嚎,還真引來不少同情心。
“我倒成壞人了?”
寧風很有點哭笑不得,努力幾天做好事,這大漢一聲吼,就給他套上了壞人標簽。
這個事情的解決辦法有很多,他就是當街暴打這個醉漢一頓又如何?以他神宮親傳的身份,誰又能奈何得了他?
好事做慣了,臨到頭來要當個“惡人”,寧風一時間還有些遲疑。
正在這時,又有一聲喊,源自街另一頭。
“是他!”
“就是他打的我。”
一個瘦骨嶙峋的三角眼大聲嚷嚷地過來,后面虎背熊腰地跟著七八條壯漢,無不怒視過來。
“三角眼……”
寧風抬頭看天,覺得這日子實在是有些巧,都撞到一起來的。
嚷嚷的這個三角眼,不就是那天碰瓷訛詐李小白的那位嗎?
“就是你打的人嗎?有種打人,那就有種別跑!”
幾條壯漢推開圍觀的人,大踏步地沖著這邊過來。
“我又成打人的了?”
寧風搖頭,胸中憋著的那股氣成倍地增長。
李白與他的大白不在,那天親眼看到碰瓷過程的人不在,幾條大漢以苦主身份一喊,義憤填膺姿態出來,圍觀的一群群望過來目光愈發地古怪起來。
如芒在背一樣的感覺。
“原來當惡人是這種滋味嗎?”
寧風的拳頭,不由得攥起。
“我在這邊折騰幾天,這些人竟然還不知道我是誰?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一群大漢,橫沖直撞而來,距離十余丈;
一條醉漢,撒潑打滾在地,距離數尺。
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熟悉到極點:“兒子,你也在這啊。”
寧采臣鉆出人群,一手提著疊書,一手摟個籃子,邊打招呼,邊走過來。
他一臉笑容,籃子挎到胳膊處,小臂使勁兒地搖,好像生怕自家兒子看不到他。
“不好!”
寧風臉色大變,寧采臣這一鉆出來,正好攔在一群大漢的路上。
“讓開讓開!”
當頭的大漢不耐煩地擺手,將攔在前面的人盡數推開,寧采臣沒注意到這頭,吃了大漢一撞,哎呀一聲,整個人歪歪斜斜醉酒般踉蹌了好幾步,好懸沒一屁股坐到地上。
人是沒摔倒,籃子掉到了地上,掉出了一籃子的筆墨紙硯,外帶一套全新的青色書生袍。
為寧風買的新袍子。
父子兩人,寧采臣偏愛寶藍色,寧風獨鐘青衣。
寧采臣驚魂甫定,下一刻就開始心疼衣服,滿臉肉疼之色,哎呦聲不絕。
寧風先是一驚,繼而平復下來,面冷如冰。
“求大家主持個公道啊,這人搶我給老母治病的銀錢。”
——醉漢在嚷嚷,老乞婆咳嗽得說不出話來,氣急昏厥。
“你敢打人?來,就會欺負弱小嗎?跟爺爺我練練。”
——壯漢晃著膀子,仿佛剛剛連連撞開幾個人猶自不過癮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