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軒夸贊出乎至誠,寧風受起來倒不怎麼有底氣,心想:“該不會是與九竅石有關吧?魂境是它衍生出來的,這會兒自個兒還扎根在我魂魄里,不可能沒關系吧?”
這個問題,妥妥的不能拿出來問,寧風只好悶聲大發財了。
天色有些晚了,夕陽晚照燃起火燒云,師兄弟兩人面前云海亦為所染,層層疊疊,絲絲縷縷,五光十色,絢爛夢幻。
“師弟。”
沈兆軒聲音入耳,寧風心中一動,抬頭望去。
他神情凝重,聲音渾厚,與平時截然不同,常年籠罩在他身上溫潤如玉的氣息,更是散得干凈,代之的是淵渟岳峙,沉穩如山。
“看清楚了嗎?”
沒頭沒腦的五個字,沈兆軒凝視著寧風雙眼,沉聲道來。
寧風沒有反問,緩緩閉上眼睛,腦子里閃過天云子衍化出來諸般大法時候景象,記憶中浮現一個個刻骨銘心感受瞬間,頷首道:
“看清楚了,只是不知師尊衍化出的是何大法?”
沈兆軒長身而起,憑風而立,足尖一寸是懸崖,面朝浩渺天云海,悠悠吟詠:
“天火浩蕩太陽風。”
寧風眼前恍惚一下,似又見到天云子手掌推出,浩蕩太陽風吹遍寰宇。
“九煉血陽紫金身。”
太陽之上,金色骸骨仰天咆哮,血肉重生,一如神祇般的威勢猶在眼前。
“我太陽神宮,有九法十三化。”
“天火浩蕩太陽風,神宮九法中,第六正法。”
“九煉血陽紫金身,第八正法。”
寧風喃喃重復著這兩大正法名稱,一邊在心里面與天云子衍化時候異象,當時切身感受結合在一起,牢牢記住。
沈兆軒吟詠之聲還在繼續,每一個音符脫口而出,似乎都蘊含著什麼力量,逼得云海為之翻滾,清風不敢吹拂。
“正火三昧,金烏煉九霄。”
“九法十三化,第十一化,金烏化。”
寧風在腦海中看到金烏展翅而飛直上九重,裹挾滔天烈焰,欲要熔煉霄漢。
“虹化七光,一氣貫長空。”
“第三化,虹化,又是神宮第二遁術,化虹術!”
一道長虹,倏忽之間,從天的這邊,連接到地的那頭,跨越了萬里河山。
……
……
沈兆軒娓娓道來,如吟唱,似詠嘆,為太陽神宮底蘊之深,為諸般正法各大化術中凝結的不知多少先輩血汗。
等他話音飄散隨風,寧風長長吐出一口氣,額前不覺布滿了汗珠。
“九法十三化!”
寧風悠然神往,“不知道窮極一生,不知道能得其中幾門正法,幾道化術?”
“等等……”
他猛地想起什麼,豁然回首望向沈兆軒,疑惑道:“師兄,師尊最后衍化的是……”
寧風問出口同時,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一輪煌煌大日,以及天地世間惟一存在的太陽神宮。
沈兆軒身形不由挺直,神情肅然,一字一頓地道:“太~陽~法~!”
“太陽法?”
“不錯,太陽神宮九法十三化,中第一正法,又是一切神宮法術之根源大法——太陽法!”
沈兆軒語速漸快,不覺中流露出一種狂熱,一種落寞。
兩種截然相反情緒雜糅在一起,讓寧風對這一刻的沈兆軒記憶猶新,很多年后時過境遷還經常回憶起,無從忘卻。
這一刻的他,猶如孺幕偉大父親的孩子,既為父親的光輝而驕傲,又為自己做不到如父親一般而失落。
“九法十三化,以及神宮諸般大法,皆是歷代祖師自太陽法中化出,冠之以名。”
“太陽法,源自:太昊金闕神章,本是天授,又有何人有資格為之取名?!”
“它是太陽法,太陽法也只能是它!”
寧風沒有插嘴,只是默默地,將沈兆軒所說的每一句話,牢牢地記在心中,生怕忘記了哪一句話,忘記了里面蘊含著的驕傲。
片刻沉默。
沈兆軒在平復,寧風在銘記。
稍頃,沈兆軒再次凝望寧風的眼睛,問道:
“看清楚了嗎?”
同樣的五個字,除了語氣聲調,與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看清楚了。”
寧風略一沉吟,不是在思考師兄所問,而是在回想,回想天云子端坐講道石,一言不發,一舉一動,衍化出諸般大法的景象。
“我看清楚了后面的路。”
寧風緩緩開口,從第一個字吐出開始,再無遲疑,如雨后山間的清溪流泉,輕快地流淌出來:
“舉手投足,諸法生滅;是耶非耶,只在一念。”
“我要大逍遙,大自在,就要有大法力,大神通。”
沈兆軒含笑,點頭,眉宇間盡是欣慰之色。
“我要這天下人,都知道我來過,便要如那煌煌大日,高懸于天。”
“朗朗乾坤,大日不言,誰能無視之?”
“清冷之夜,縱再漫長,世人皆知,明日太陽照常會升起。”
寧風向著天云峰巔,誠心正意,躬身行禮:“弟子拜謝師尊,指點前路。”
“好,好,好~”
沈兆軒撫掌而笑,朗朗笑聲,回蕩在講道巖上,如被無形力量束縛著,久久不散。
“師弟你能看到這一點,師尊苦心,便不算白費了。”
他笑罷,第三次正色看過來,問道:
“看清楚了嗎?”
四目相接,寧風覺得沈兆軒這一刻目光無比的熟悉,熟悉到如剛剛晃過了眼前一般。
的確,在不久之前,他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類似目光,并為那一縷心念,渾然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