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來不用聽,只要動動腦筋想想,誰不知道里面在發生什麼啊?
“這……這……”
寧風揉了揉臉,那是羞愧的,再抬抬頭看天上驕陽似火,腹誹道:“你們好歹注意一下影響,這是直播來著吧?”
好在搶弟子的鬧劇并沒有持續太久,十幾個呼吸時間一過,籠罩在宮殿外的光瀑散開,太陽神宮諸峰之主恢復道貌岸然樣子,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衣著服飾倒是整齊,只是一個個臉上不忿,神情不甘,卻是怎麼也掩不住的。
申不疑輕咳兩聲,似是提醒他們注意影響,隨后溫和地道:“陳昔微,既入老夫門下,還不上來?”
陳昔微好像沒有受到之前事情太大影響,一步一步地在赤銅廣場上走著,腳步堅定,直上神宮。
“刷!”
一道粗如深山千年老樹的光柱破空而來,籠罩在陳昔微身上,隨著她步步前移,如是一道從天上注視下來的目光。
剎那之間,舉世矚目。
在陳昔微的頭頂上,丈許之處,天光匯聚間,一只鳳凰展翅,一樹梧桐擎天,鳳棲梧桐,光彩奪目。
寧風遠遠地看著陳昔微背影直上神宮,看著她在申不疑面前跪下,看著那只光的雛鳳展翅高飛,棲落梧桐,一股明悟涌上心頭。
“我輩修仙求道,一聲‘我愿’,問的不是究竟何愿,而是能否堅定不移,可能執著不悔。”
“一問一答,何愿我愿,叩問本心之堅。”
在所有人或憧憬,或羨慕,或疑惑,或期待的目光中,陳昔微得申不疑親手授太陽巾,然后站到了神宮掌教的身后。
女子淡雅如菊地站在那里,若不是親見先前一幕,誰能知道她心目中棲息著一只鳳凰,光彩逼人。
“曾醉墨何在?”
……
“寶璽何在?”
……
陳昔微之后,是第二個自洗神劫中超脫出來的曾醉墨,第三個之寶璽。
外門三年,他們本就是僅次于陳昔微后,一時風云人物。
一樣的叩問本心,一樣的光柱照人,一樣的得授太陽巾,列入太陽神宮門墻。
只是與陳昔微相比,他們得到的關注未免少得太多。
寧風甚至能從身邊還未上臺的諸弟子神情中,感受到他們的失落。
“不失落才有鬼呢。”
“這幾天的疏通,忙碌,投資,全打了水漂吧?”
寧風低下頭,免得神情流露出異樣來。
他冷眼觀看,哪里還不知道,從陳昔微那里鬧出爭徒的情況后,后面諸峰招收弟子就好玩了,完全是按照順序,一個山峰一個山峰地收人。
太陽神宮可是天下七宗,丟人現眼的事情一回就嫌太多。
以防相奪,不如排排坐,分果果。
這下可好,本代弟子里那些走了門路,選好相熟山峰者,念頭全都落了空,那種如喪考妣的樣子,著實讓寧風忍不住想笑。
一個個新晉神宮弟子的大愿洪亮地在廣場上響起,聲聲入耳。
有那要超脫彼岸的,有要長生久視的,有要鋤強扶弱還朗朗乾坤者……
“我愿……什麼?”
寧風聽到后來,心中空靈一片,眼前諸般景象沒有入眼,耳中紛紛擾擾不曾留心,一如進入魂境,好似入得九竅石一般的感覺。
一直到……
“寧風,出列。”
神宮掌教申不疑,喊出了他的名字。
寧風左右空蕩,新晉神宮弟子,僅剩下他一人。
上首處九位長輩身后,或三或四,依次站著其余新晉弟子們。
扶搖會,到了尾聲。
寧風深吸一口氣,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走到白金蒲團前,向著太陽神宮方向,一拜。
“弟子寧風,拜見掌教,拜見諸位山主。”
他雙膝觸及蒲團,從膝蓋下,從頭頂上,融融暖意,流轉全身。
“汝可愿:入我太陽神宮,謹守神宮律條,不得觸犯。”
申不疑同樣的話,重復了三十遍,依然字字清晰,聲聲回蕩廣場,直入本心。
“弟子,愿意!”
寧風再拜。
“汝可能:用心修持,勇猛精進,使我神宮威名不墜?”
“弟子,能!”
寧風三拜,最關鍵的一問也隨之到來:“他朝同風而起,扶搖之日,汝有何愿?”
“我……”
寧風張了張口,空靈境界破碎,無數場景無數景象,飛花般入眼。
“我……”
寧風眼前好像看到了前世,看到自己一輩子蠅營狗茍,殫盡竭慮,做著沒有選擇的選擇。
“我……”
他又看到,在魂境中,書生踏破千山萬水,想盡萬種方法,試遍億種可能,始終不成。
在那片天地里,那段日子里,書生就好像是一顆棋子,被上天無形的手擺布,不得掙脫。
“我……”
寧風的拳頭不覺間握緊,他看到自己一身狼狽,站在雪峰之巔,世界之巔,昂首而挺胸,一聲花會開,雪域開遍了繁花……
不知不覺中,寧風從蒲團上站起來,一如站在雪域之巔,腰桿如槍。
訴平生之愿,本就不能俯首跪拜。
“我愿:
大逍遙,大自在。”
“我要天下人,知道我來過。”
寧風吐字清晰,聲如洪鐘,道出平生之愿后,只覺得渾身暢快,好像過去的陰霾,一下子散得干凈。
以后一條通天路,等著他扶搖而上。
一步,兩步,三步……
寧風一步步地向著太陽神宮走去,一柱天光,如天之凝視,洞徹九霄而下,籠罩在他的身上。
——不能止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