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推門而入,反手合攏,脫帽行禮道:
“上午好,隊長先生。”
“上午好,有什麼事情嗎?”鄧恩的黑風衣和帽子正掛在旁邊的衣帽架上,露出來的身體只穿了白色襯衣和黑色馬甲,哪怕發際線偏高,灰色眼眸幽深,也顯得清爽了不少。
“有人在跟蹤我。”克萊恩如實回答,沒做多余的修飾。
鄧恩往后一靠,雙手交握了起來,深邃灰眸靜靜看向克萊恩的眼睛。
他沒接跟蹤話題,反而問道:
“你從教堂過來的?”
“是的。”克萊恩肯定回答。
鄧恩微微點頭,沒說好與壞,轉回正題道:
“可能是韋爾奇的父親不相信我們通報的死因,從風城請了私家偵探過來調查。”
間海郡的康斯頓市又稱風城,是煤鋼產業極度發達的地區,在魯恩王國所有的城市里能排進前三。
不等克萊恩發表意見,鄧恩繼續說道:
“也可能來自那本筆記的源頭,呵,我們正在查韋爾奇從哪里得到的安提哥努斯家族筆記,當然,無法排除其他追尋這本筆記的個人,或者組織。”
“我該怎麼做?”克萊恩沉聲問道。
毫無疑問,他希望是第一個原因。
鄧恩沒立刻回答,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灰眸不見一絲漣漪道:
“按照之前的道路返回,然后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任何?”克萊恩反問了一句。
“任何。”鄧恩肯定點頭,“當然,不要嚇跑對方,也不要違背法律。”
“好的。”克萊恩吸了口氣,告辭轉身,離開房間,重新回到地下層。
他于十字路口左轉,沐浴著兩側間隔的煤氣燈光芒,安靜行走在空曠無人、昏暗冰冷的通道內。
噠噠回音疊加,愈顯孤寂,愈增恐懼。
很快,克萊恩靠近階梯,一步步往上,看見了那位站在陰影里,站在門口的中年牧師。
兩者相見,都沒有開口,中年牧師沉默轉身,讓開了道路。
一路無聲前行,克萊恩回到了大祈禱廳,拱形圣臺后一個個圓孔的光明純凈依舊,房間內的幽暗寧靜依舊,告解室外排隊的先生和女士們依舊,只是變少了很多。
等待了一陣,克萊恩拿著手杖和報紙,像是什麼事情都未發生過一樣,緩步離開了大祈禱廳,離開了圣賽琳娜教堂。
剛一出去,看見烈陽,他頓時又有了熟悉的被注視感,只覺自己就像被老鷹盯住的獵物。
霍然之間,一個疑點浮現于了他的腦海:
“窺視者”之前為什麼不跟著我進教堂?雖然那樣一來,我依舊能借助幽暗的環境和牧師的幫忙瞞過他短暫“消失”,但他假裝祈禱、跟隨監控很難嗎?沒做什麼壞事,光明正大進去有什麼問題嗎?
除非他有黑歷史,害怕著教會,畏懼著主教,知道對方或許有非凡的能力……
這麼看來,私家偵探這個可能性就很低很低了……
呼!克萊恩吐了口氣,不再像之前那麼緊繃,悠閑邁步,繞到了背面的佐特蘭街。
他停在了一棟風格古老,墻壁斑駁的建筑前方,這里的門牌號是“3”,名稱是“佐特蘭射擊俱樂部”。
警察部門的地下靶場有開放給“公眾”一部分,以賺取額外的經費。
克萊恩剛進入里面,被窺視的感覺立刻消失,他抓住機會,將“特別行動部”的徽章給了負責接待的服務生。
稍作驗證,他被引入地下,來到一塊密閉的小靶場。
“10米靶。”克萊恩簡單對服務生交代了一句后,從腋下槍袋內取出左輪,從衣物兜里拿出了那盒黃銅色澤的子彈。
突然被人盯上,讓他對自保之力的渴望戰勝了拖延癥,于是迫不及待地過來練習槍法。
啪!
在服務生離開后,他甩出轉輪,將銀色的獵魔子彈一一退出,接著拈起黃銅色澤的正常子彈,一發發塞入彈巢。
這一次,他沒再留預防誤擊發的空位,也沒有脫掉正裝外套,摘下半高禮帽,要以最平常的打扮進行練習,畢竟不可能在遇到敵人、遇到危險后,喊聲“請停一下,容我先換套輕便的衣物”。
啪嗒!
克萊恩合攏轉輪,用拇指滑轉了一下。
突然,他雙手握槍,猛地筆直抬起,對準了10米外的靶子。
但他沒急著射擊,而是認真回想了一遍軍訓的脫靶經歷和三點一線、開槍有后坐力等常識。
嘩啦!嘩啦!
衣物扯動之聲里,克萊恩一遍又一遍練習著瞄準,練習著持握姿勢,認真得像是個正在高考的孩子。
反復多次之后,他退至靠墻的地方,坐到軟乎乎的長條凳上,將左輪放到一邊,自我按摩起手臂,休息了好一陣子。
花幾分鐘回想了剛才,克萊恩重新拿起木制握把、銅色轉輪的手槍,來到射擊位,做出標準的姿勢,扣動了扳機。
砰!
他手臂抖了一下,身體略有后仰,子彈偏離了靶子。
砰!砰!砰!
吸取了經驗的他一槍一槍射擊,于實踐里摸索著感覺,直到六枚子彈全部射完。
開始上靶了……克萊恩重新退后坐下,喘了兩口氣。
啪!他甩出轉輪,讓那六個彈殼當當落地,然后又表情不變地繼續將剩余的黃銅色澤子彈一枚枚塞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