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上課鈴響了,他沒回班級,就站在走廊繼續打,一直打到班主任從遠處詫異地喊他名字。
回過頭,竇遙一動不動,表情執著又淡漠。
班主任走過來看了眼他的臉,又看向他抓著的手機,愣了一下才說話。
“不回去上課站這里干什麼?”
“老師,我要出去一趟。”
竇遙繃緊嘴唇,神色是那麼冷淡,五官被光線照得棱角分明。
路上一遍又一遍地撥號,冰冷的女聲反復傳來。他又打給孟函文,響了很久才通。
孟函文的嗓音特別疲倦和無奈:“我和我爸也在找他,他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棋院大門的鑰匙也留下了。”
出學校直奔李緒家,竇遙從來沒跑得這麼快過。
從七歲到十七歲,十年間無數次來過這個地方,有時候是李緒來開門,有時候是他兩個妹妹,有時候是朱阿姨。
但今天沒人應,怎麼敲都沒有。
竇遙跑得滿身是汗,腿疼得很難站穩,只能靠在走廊的墻撐著膝。隔壁鄰居下班買菜經過,走到近處才發現他這個人。
“呀,豆包?你怎麼在這不回家?”
“阿姨。”竇遙撐緊腿站直,“李緒他們去哪了,您知道嗎?”
“早上搬走啦,一大清早就走了,朱姐還把家里鍋碗瓢盆送了我幾個。”
竇遙一瞬間僵住了,什麼動作都沒有。
鄰居看著他,看著這個一向懂事上進的少年,臉上出現一種難以言述的神情。不是震驚,也不是疑惑,更不是慌張。
是茫然。
他好像沒聽懂剛才那句話,所以遲遲沒有任何反應。
鄰居拎著菜回家了。
竇遙坐到天黑,沒想到破門而入的辦法,后來直接用手伸進防盜網,把李緒房間的玻璃打碎了。
他拿手機往里照,房間里很雜亂,桌上擺著沒帶走的課本和作業,床單扔滿李緒的舊衣服。
隔著碎玻璃竇遙把流著血的手和手機伸進去,努力想看清敞開的抽屜里還剩什麼,最后才終于看清里面什麼也沒有,干干凈凈地敞著。
回到家他問付萍:“你知不知道朱阿姨跟李緒搬去哪了?”
付萍本來在陽臺收衣服,聽完冷漠地搖搖頭:“別人家的事你少管,跟我們沒關系。”
“他不是別人。”竇遙說。
付萍渾身震了一下,猛地提高音量:“不是別人是誰?是誰?掃把星跟掃把星的兒子,死了才好!”
竇遙看著她:“我是不是也死了才好?”
付萍瞬間怔住了,喉嚨里徹底卡殼。
靜靜地對峙了一會,竇遙沒再開口,轉身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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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何敏敏出門遲了,到三中門口忽然注意到一個清瘦的背影。
“竇遙?”
“何老師。”
竇遙眼底有些血絲,臉色卻還是很平靜。他單肩掛著書包,聽到何敏敏的聲音以后從臺階起身,慢慢地走過來。
“你的腿……”
“您知道李緒的下落嗎?”
何敏敏頓了一下,硬是半分鐘沒說出話。
“您知道?”竇遙問,“他說什麼了,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何敏敏鼻酸,“他沒來找過我。”
只是發了條很簡潔的短信。
【敏敏,我不打算繼續讀了。我知道你會罵什麼,所以干脆就什麼也別罵,當沒教過我就行。】
讀完短信竇遙沉默地離開。
何敏敏望著他步履蹣跚,中途停下來,視線轉向身旁。
遲到的學生們從他身邊飛奔而過,有幾個看背影很像李緒,拽拽的又很不耐煩。
他愣了一秒神,然后才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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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好幾天,竇遙沒去學校,沒上課。
他跟老師說自己病了,跟父母說自己住校,帶著這兩年來存的一點錢走遍隨市的大街小巷。
飛魚的老板說沒見過李緒,棋院說沒消息,孟為剛甚至把李緒的東西全扔出來了,讓竇遙趕緊收拾走,自己好眼不見為凈。
送他離開時孟函文眼圈紅了。
“我爸很失望。”她說,“好不容易帶出來一個。”
竇遙什麼也沒說。
他把李緒的校服、幾本圍棋書和一副棋子拿走了。
是云子。
云子堅而不脆,沉而不滑,其實很配李緒。但他也沒帶走。
可能是幾天下來麻木了,看到這些東西竇遙沒覺得難受。就好像那天鑿碎李緒房間的窗戶,碎玻璃扎進手里也不覺得疼,只想盡快想辦法進去看一眼,一眼就行。
周五下午他去找席雯,沒想到正好碰上遲欽。
國際學校的校門比一中和三中的都高,學生校服也不一樣,遲欽站在席雯身邊在說話。看到竇遙以后他們倆對視了一眼。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遲欽皺著五官,嗓子有點粗啞,“我跟雷雷到處找你,以為你也——”
話到一半他的衣袖被席雯往后攥了一下。席雯對竇遙說:“你這幾天沒接電話,他們倆很擔心,我又出不去學校。”
竇遙說自己沒事,只是在找李緒。
“他退學了你不知道啊。”遲欽哽咽著賭氣道,“事先沒跟我們任何人說,根本沒把我們當兄弟。”
“退學了?”
“是,去他媽的,他不在乎那老子也不在乎吧,全世界就他媽的他最灑脫,他最牛逼,大家都要圍著他轉。
”
遲欽紅著眼罵臟話,罵得很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