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竇遙其實特別習慣等。
周末家里沒人,父母忙著到處賺錢,他就在家等。醫院掛不上號,檢查結果出不來,他就在大廳等。甚至是躺在病床上等死也不是沒有過,最后沒等來而已。
他沉默地坐在網吧座椅上,好像屏幕上正在演電影一樣,看起來非常專注和平靜。
但其實是在想晚上吃什麼。
李緒從桌對面把卡扔給他:“自己上機。”
竇遙抬頭:“還不能走?”
“你很著急?很著急還杵在這里干什麼。”
“我爸媽四點鐘就會到家。”
“所以呢,跟我有關系麼。”
竇遙忽然就不接話了。
些微的沉默中,李緒那點叛逆情緒一下就上了頭。屏幕的冷光照在他臉上:“錢還你了,別再來煩我。”
眼睛余光看到竇遙把卡撿起來,背上包很慢地往前臺走。
然后跟老板說了幾句什麼。
過了半晌遲欽才發現少了個人:“你發小走了?”
李緒板著臉下棋。
“不吃飯啦?”
“不等你啦?”
“不——欸你干嘛去?”
李緒:“尿。”
路過前臺被老板叼著煙喊住:“等會兒。”
那十塊錢原封不動地變出來,擺在了他眼前。
老板吐出一口煙:“那小子讓我給你的。本來沒有退錢的道理,看他一個殘疾怪可憐的,行了,退就退吧。”
李緒攥緊錢,少頃跑出網吧,開始在大馬路上狂奔。一月份凜冽的寒風從他身上擦過,把他襯得像一支能刺破人心的箭。
不過竇遙也沒走多遠,他走不快,再說他擅長等。
他穿得并不多,自己站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綠燈亮了也沒往前走。
因為他看到李緒了。
“你是傻逼嗎?”李緒跑到他跟前就開始發脾氣,“讓你等就等,讓你滾你就滾?”
竇遙把兩只手從外套里拿出來,迎著午后薄薄一層陽光看著他。
李緒目光卻側開:“看你爹。”
“李緒,我十三了。”
竇遙呼吸了一口冷空氣。
“不祝我生日快樂?”
第9章 玩含蓄是吧
生日快樂。
這四個字跟李緒就沒任何關系。
親爹在他兩歲生日那天因為見義勇為被捅死了,死的時候手里還提著給他買的蛋糕,打那天起再沒人祝過他快樂。
竇遙不知道緣由,所以不能怪他。李緒撇開臉,兩手插袋站了半晌之后,伸出手把竇遙推了一把:“煩不煩。”
“祝啊。”竇遙目光執著,很少有這麼直接的時候。
“等你八十那天老子祝你八十大壽。”
竇遙視線轉冷,下一個綠燈亮起時開始往馬路對面挪。
“……”
我就操了。
“生日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聽到身后傳來這句不耐煩的話,竇遙沒回頭:“那就不說了。”
“。”
脾氣還挺大。
他們一個盡力加快腳步一個慢悠悠地走,中途竇遙感覺李緒好像掉過一次隊,但最終還是不緊不慢的步伐。
到家門口竇遙都快出汗了,李緒倒是神清氣爽。
剛才坐累了,走走挺好。
到二樓他轉身就拐。
竇遙在通往三樓的樓道間站定,背著身聽到拿鑰匙的聲音,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慢慢攥緊了拳頭。
“李緒!”
“喊什麼。”李緒擰眉。
竇遙轉身盯著他,盯了好半天李緒也還是懶洋洋的,沒睡飽一樣。
“沒話說就回家。”李緒推門就進,“冷死了。”
竇遙在原地站了起碼半分鐘才繼續走。
回到家拿鑰匙開門,打開門換鞋、進屋。棉衣一脫,忽然之間眼前有東西散落一地。
白白黃黃不起眼,絨絨的,細而輕悄的,從他棉衣的帽子里飄出來。
是蒲公英。
回來路上李緒隨手抓了一把,藏到了竇遙身后。
“……”
竇遙撐起眼皮望著,望夠了才彎腰把它們費勁地撿起來,撿完腰都差點兒斷了。
下午四點付萍回到家,被陽臺的陣仗嚇一跳!
這是什麼幺蛾子。
“竇遙你這曬的是什麼?怎麼還把剩菜罩子給用上了。”
竇遙從房間出來:“蒲公英,路上撿的。”
“曬這個干什麼?臟得要死!”
“樂趣。”
有人喜歡玩含蓄,那就陪他玩吧,玩幾年都行。
曬干以后竇遙就特意把自己的文具盒清空,然后把這堆破草請進了方方長長的盒子里,看著跟蒲公英棺材似的,三不五時還拿出來擱桌上凝視……人家是少年情懷總是詩,他是少年情懷上個墳。
除了上墳其他倒也沒什麼改變。
他跟李緒不在一個班,玩什麼都得等放學,而且李緒還要學棋,相當于要跟學校、棋院共同競爭一個人的時間。
但竇遙的精神世界也不是只有李緒,他還有那一大堆破武俠小說。
進入初二以后不少家長有了緊迫感,開始抓孩子學習,竇志康跟付萍也不例外。當然大多數時候是付萍。她信奉的教育理念是孩子得管,越管越出息,所以竇遙免不了被反復叮囑,少看那些小說,少跟不三不四的小孩玩。
每天他的包被會不定時抽查,發現課本以外的書是要挨罵的。
李緒的書包居然成了他最好的窩藏地點,反正這人也從來不肯帶正經書,正好拿小說充充數,起碼看起來書包鼓一點。
鑒于李緒的座位在最后,而竇遙這學期換到了一個顯眼的位置,在學校就是竇遙去找李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