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那邊寂靜了一會兒,不耐煩的氣焰煙消云散:“沒催你沒催你,你慢點走,我們等你。”
正好綠燈亮起,竇遙收起手機專心過馬路。
今天晚上出來得急,他從衣柜里隨手抓了件風衣就穿上了,不過依然顯得很挺拔。
——如果忽略走姿的話。
雖然已經竭力放慢腳步掩飾,但還是輕易能看出來,竇遙走路有點瘸,右腿。
從小落下的毛病了,一直沒治好。
周圍行人多,小情侶和下班族結伴經過他身邊,有幾道目光無聲地打量過來。反正他習慣了,不以為意。
目光里惋惜成分比較多。
多可惜啊。
好好一個年輕人,又風度翩翩,怎麼偏偏是個瘸子。
這條路他很熟,平時跟朋友偶爾會過來聚。
走到斑馬線中央對面突然一陣喧嘩。
“在那兒,就是他!快把他摁住!”
五六個男的從不遠處某網吧的方向沖過來,指著露天燒烤攤一個黑色背影大喊:“小子站住!你他媽玩兒賴!”
“別跑,你是槍手,我們都看見了,你上機賬號跟登記表上名字不一致!”
被他們指著的應該是個男生,因為他站起來個子又瘦又高,哪怕在夜色下、人群中也很顯眼。他單肩背著一個松松垮垮的包,背對著馬路這邊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才轉身拔腿狂奔。
真是敗筆,槍手當得不夠熟練,居然把參賽登記表上的名字寫錯了。
要跑就只能往馬路這邊跑,因為另一邊是死胡同。
看他們你趕我逃兇神惡煞的樣,其他路人早嚇得退到一邊了,就竇遙沒動。
那男生從他眼前匆匆跑來,面無表情地避開他的視線。
“讓開!”
竇遙僵硬地站在人行橫道中間,任對方擦身而過。
……
應該沒有認出來吧。
李緒剛才甚至特意沉了沉嗓子。
跑遠了他停下來喘氣,心神還有點緊繃。轉念一想自己戴著帽子,再近也不可能看得清臉,眸光這才放松地垂下來。
好友遲欽站飯店門口等了老半天,遠遠看到人出現才松一口氣:“靠,還以為你丟了,一條馬路要過十分鐘?你是屬王八的吧!”
竇遙的步伐卻仿佛比平時更慢了。
他手里攥著一張A4紙。
“竇遙。”
“走啊,想什麼呢。”
他沒接話。
遲欽愣了一下,手在他眼前晃:“魂丟了?”
竇遙把視線沉默地抬起來,看向好友困惑的眼睛。
“我剛才好像看見他了。”
“誰?”
“李緒。”
身為多年同學的遲欽微微睜大眼:“他?!”
“嗯。”
怎麼可能——
“會不會認錯,他不都消失好幾年了,你確定一眼認得出?”
竇遙緘默了幾秒。他知道自己看得不真切,但這張紙上的字跡又怎麼解釋?
“算了別想了。”遲欽拍拍他的肩,“回來也不聯系就是不想見面的意思唄,估計這位少年天才早就把咱們這些貧賤發小給忘了。走,吃飯去。”
過很久竇遙才回了個“嗯”,低眸一撇,登記表上有串手機號。
-
李緒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隨市十月氣溫低,他把衛衣帽子戴上,拉鏈拉嚴,坐了很久車才回到落腳的出租屋。
這是他臨時租的一個地方,不過也快住滿兩個月了。是一樓,外面看著有點破,窗戶也銹跡斑斑,但勝在便宜。
前面有老人推著助步小車,走路晃晃悠悠的,車筐里還放著袋新買的橙子。
李緒跟在老人后頭,沒幾步見她被半截磚一絆,眼看就要摔倒——
他伸手將人跟車一把拉住,動作敏捷無聲。
“謝謝,謝謝……”
老人家身體穩住之后轉過頭來看向他,嘴里還在道謝,臉上卻露出有點驚嚇的表情。
也難怪,搬來以后他就沒怎麼露過面,現在臉上有傷,又把帽子扣得嚴嚴實實的,活脫脫一個反派壞人形象。
“不用。”
他松手離開,結果老人叫住他,彎腰去筐里掏:“這是剛剛在小超市買到的,這個,你、你拿兩個……”
來不及拒絕橙子就已經塞到手里。
水果特有的清香跟夜晚的味道混在一起,不算難聞也不算好聞。旁邊一縷暖色燈光從窗戶透出來,不知道是誰家在看電視劇,客廳的窗簾沒拉嚴。
李緒冷淡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甚至還有一絲無法推辭的尷尬。
麻煩。
“說了不用。”
老人明顯還是怕他,但大著膽子又把他的手握了握:“拿著吧!你就住一樓,是不是?下午看到你出來買包子……”
算了。
回到家他把橙子放桌上,仰頭倒進沙發。
身上出了汗但還不想洗,下午那十盤棋一直在他腦子里打轉,有幾手發揮得不盡如人意,落子不夠準。
剛想幾分鐘茶幾上的手機就震了,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抱歉打擾,機主還接單嗎?]
又是找槍手的。
那傻缺富三代之前說過要給他介紹客源。
隨手撕開一袋餅干,他嚼了片充饑:[什麼平臺,野狐還是奕城。]
[都不是。]
對方回得很快,也很簡短。
[線下。]
李緒皺了皺眉:[線下不接。]
[價錢你開。]
[說了不接,聽不懂人話?]
那邊沉默許久。就在李緒以為對方知難而退,不會再糾纏的時候,手機又震了一瞬。
[面授,不是代下,一小時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