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心橋也笑了。他久違地感到心情愉快,前幾日郁悶不快似乎也被沖淡。
他望向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心說還有不到一個月。
在潯城的獨立生活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他私心希望日后回想這段時光,還是快樂更多一些。
回到潯城,俞心橋先去參加鋼琴比賽,初賽結果剛出來,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潯城二中參加校文藝匯演。
到地方,俞心橋開始理解校領導把表演安排在暑假里的良苦用心。若放在平時大家都想來玩,只能容納五百人的禮堂怕是要被擠爆,而放在暑假,這麼熱的天大伙兒都懶得出門,無論參演還是觀看的人數都不多,大大降低了組織和管理的難度。
即便如此,當俞心橋上臺,看見臺下人頭攢動,還是吞了口唾沫,有點緊張。
尤其在看到坐在前排的幾名同學兼好友,舉起了一條上書“鋼琴王子俞心橋,勇奪第一走著瞧”的橫幅之后。
俞心橋:“……”救命,要是最后沒拿第一,豈不是很丟臉?
好在他并沒有選難度高的曲目,畢竟是面向在校師生的演出,應以旋律動聽為主。
俞心橋彈的是克萊德曼的《星空》,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他在這支曲子中融入了自己的心情和感悟,音符自按下的琴鍵中流瀉,飄蕩在禮堂上空,飄進臺下每一個觀眾的耳朵里,掀起藏在內心深處隱秘的漣漪。
演出結束,排名將在新學期的晨會上公布。梁奕他們堅持認為俞心橋穩操勝券,必是第一,幾人打諢起哄外加撒潑打滾,“強迫”俞心橋請他們去KFC搓了一頓。
原本想請頓好的,至少吃個日料,反正俞心橋不差錢。是梁奕堅持要去KFC,說這種“慶功宴”就該大口吃炸雞,放肆喝啤酒。
自從上次從酒吧回來,俞心橋就得了啤酒ptsd。王琨要去隔壁超市買啤酒,他跳起來阻止:“不準買,買了我也不喝!”
上回不在場的何唐月問:“為什麼不喝呀?怕醉嗎?這世上真有喝啤酒喝醉的人嗎?”
俞心橋:“……可能我不是人吧。”
梁沈王三人笑到肚子疼。
到底喝了半瓶,畢竟氣氛到這兒了。
也沒怎麼醉。俞心橋自覺特別清醒,回家燒了水,打掃了房間,把垃圾袋丟出去的時候,盯著不知道哪個鄰居丟在垃圾桶旁的塑料圓凳看了半天,琢磨要不要撿回家去。
最終還是撿了,因為想到那天放榜自己什麼都看不見,想著下次可以帶小凳子墊腳。
回到家才想起下學期都不在這兒了。俞心橋看著臟兮兮的小凳子,突然有點想哭,又想著多半是殘余的酒精在搞鬼,不能輕易屈服,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晚十一點,俞心橋穿著印有卷毛小狗的短袖家居服,蹲在洗手間里刷剛撿回來的小凳子。
用的還是牙刷。他從不刷鞋,鞋子臟了就換新的,是一種鋪張浪費的壞習慣。
還是會撿凳子的俞心橋比較可愛。
至少比給人難堪的俞心橋可愛。那個俞心橋還特別慫,被徐彥洹兩句話嚇到捂臉跑路。
有了前半夜的鋪墊,這會兒俞心橋萎靡不振,思維卻跳脫。伴隨著水流和唰唰聲,他一會兒想到三塊錢一罐的橙色飲料,一會兒想到只寫到理由之四的情書,后來又想,不知道下午我彈琴的時候洹洹在不在。
應該不在吧,他那麼忙,音樂會都沒來,怎麼可能來聽我彈琴?
他還那麼討厭我,說那些話嚇唬我。
俞心橋在刷凳水里摻了沐浴露,泡沫隨著刷洗越堆越高,就像俞心橋無處安放的那麼多遺憾。
有一首歌就叫泡沫,怎麼唱來著?
——全都是泡沫,只一剎的花火。
哼完這句,俞心橋鼻子一抽,悲從中來,心說我連一剎的花火都沒擁有過。
(下)
到底沒哭出來,因為頂燈突然熄滅,毫無征兆的眼前一黑,嚇得俞心橋抱緊小凳子,還以為自己憋淚憋到雙目失明了。
站起來往窗外看,方圓十米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樓宇閃爍著燈光。
原來是停電了。
俞心橋摸到放在洗手臺上的手機,摁亮,打開電筒。
他想出去看看,打著手電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剛推開衛生間門,突然頭頂“轟”的一聲,炸開一道驚雷,俞心橋伸到外面的腳立馬縮了回去。
鮮少有人知道,俞心橋怕打雷。
小時候有一回野外夏令營,夜里暴雨忽至,他從帳篷里出來方便,撐起傘剛走兩步,伴隨一聲巨響,他眼睜睜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一顆參天大樹,被一道閃電劈成兩半。
好在這會兒馬桶就在旁邊,不用擔心尿急還要冒著被雷劈的風險出去找廁所。
封閉狹小的環境給人以安全感,俞心橋挨著馬桶坐下,心說等等吧,待會兒就該來電了。
可是他左等右等,半小時過去,電沒來,雷聲反而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
俞心橋徹底酒醒,心悸一陣緊似一陣,給物業打完電話,他抱著找個人聊天分散注意力的想法,點開微信,給梁奕發過去一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