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心橋也覺得沒必要為個球場打起來,大不了周末他去租個球場來給大家練。
于是上前兩步:“阿琨,咱們撤吧,讓給他們——”
“玩”字還沒出口,那邊的寸頭掃一眼人群,更是不屑:“你們班徐彥洹呢?”
王琨下巴一抬:“干你屁事。”
“你們班也就他能跟我們打打,可惜啊,他又像臭蟲一樣躲起來了?”
王琨護短,聽不得別人罵自己班上的同學,當即指著寸頭的鼻子:“第二次警告,搶球場就搶球場,別人身攻擊!”
“怎麼了,我就罵他怎麼了,臭蟲臭蟲臭蟲,你把他當自己人,他把你們當傻逼。”寸頭笑道,“說起來咱們幾個才應該是一伙,他那種臭蟲也配?”
寸頭名叫謝飛,家里開飯店。按照潯城二中不成文的圈層劃分規矩,確實應該和王琨他們玩在一起。
圍觀的何唐月插嘴道:“人家長得帥成績好,能幫助提高班級平均分,怎麼不配了?”
出于雄性生物的競爭本能,這個年紀的男生最是討厭那些受女生追捧的男生,謝飛也不例外。
他嗤笑:“你們是不知道他常年混跡在什麼地方嗎?我上回在批發市場看到他給人搬貨,一個小時才十塊。”
“聽說他老子是個賭鬼,欠著高利貸幾十萬呢。天天擱我們跟前裝高冷,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拽什麼啊,不就是個窮逼——靠!”
只聽“砰”的一聲,一只籃球自場邊劃一道弧線,重重地、精準地砸在謝飛腦袋上。
沒等謝飛發難,俞心橋一臉無辜道:“不好意思啊這位同學,看你腦袋空空跟籃筐似的,我就忍不住試投了一下。
”
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上到一半,俞心橋才回到教室。
捂著胳膊,垂頭喪氣。
班主任有事不在,班上一半人在交頭接耳。
也有大聲交談的。坐后排的王琨吃著梁奕送來的烤腸,滿嘴流油,繪聲繪色地和沒上體育課的同桌講剛才發生的事:“我都沒想到小俞那麼猛,別看他細胳膊細腿的,力氣還挺大,把謝飛都砸懵了。”
“我看俞心橋也不太好,挨揍了?”
“是啊,謝飛哪能吃虧,回過神來就把球反手砸回去了,好在小俞躲得快,只蹭了下胳膊。”
“那還是謝飛比較慘。”
“我也覺得哈哈哈!”
放學后,徐彥洹最后一個出教室,為拖延時間避免碰上要債的,他在樓上樓下閑逛幾圈。
從二樓下來,路過本層的男洗手間時,聽見有人在門口洗手池附近聊天,聲音都很耳熟。
“老班找你說什麼了?”
“讓我收斂點,真跟他們打起來,無論輸贏都要記過。”
“幸好沒打起來……我聽沈達也說,那人說徐哥壞話了?”
“嗯,嘴太臭,聽不下去。”
“不是也沒說什麼過分的嘛,就說他在外面打工,家里欠債什麼的?”
“都說他是臭蟲了,還不難聽?”
“欸,你生什麼氣啊。”
俞心橋越想越氣,胳膊一動,疼得又要掉眼淚,呲牙咧嘴地說:“打工怎麼了?人家一沒偷二沒搶,勞動最光榮!債也不是他欠的,是他爸!人放高利貸的都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他一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怎麼這麼勢利,這麼見不得別人好呢?”
梁奕:“……說得跟你不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似的。”
在梁奕的幫助下,俞心橋洗了把臉,又把手搓洗干凈,總算舒服了。
他一邊叮囑梁奕別到處亂說,一邊悠哉悠哉地往外走,撞上一堵人墻時,正在和梁奕討論今天吃什麼口味的雪糕。
梁奕反應快,利索地喊了聲“徐哥好”,扭頭就跑,邊跑邊喊:“我在小賣部等你啊橋!”
俞心橋心說倒也不必避嫌,人家說不定只是路過。
等兩人面對面站了一分鐘,俞心橋才小心求證:“你等我?”
徐彥洹“嗯”一聲。
俞心橋大膽猜測:“你不會偷聽我和小奕說話了吧?”
徐彥洹抿唇,似是無語了下:“沒偷聽。”
“哦。”俞心橋點頭,沒話找話道,“那就是光明正大聽的。”
這是兩人之間第一次有來有往的正常對話。
正常到俞心橋以為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如果條件允許,他甚至想找臺攝像機把對話過程錄下來,拷貝到電腦里存檔,命名為——洹洹學會用嘴的神奇時刻。
也是從這里,俞心橋知道徐彥洹不是社恐,更不是溝通障礙,他不開口只是懶得,或者覺得沒必要,屬于降低能耗的一種方式。
徐彥洹問:“為什麼打謝飛?”
俞心橋望天:“看他不順眼。”
“因為他說我壞話?”
“有這麼一層原因吧……主要還是因為他搶了我們的籃球場。”
俞心橋的目光始終落在別處,顯然不擅長撒謊。
不過既然他這樣回答了,多半也難改口,徐彥洹沒再追問,而是冷冷地說:“以后別多管閑事。”
“……”俞心橋郁悶,小聲咕噥,“怎麼能叫閑事呢。”
聊完,兩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光從教學樓到校門口這段路,俞心橋走出了一種嫌犯被押解歸案的錯覺。
徐彥洹不知哪根筋搭錯,平時走在他前面大步流星虎虎生風,今天轉性了,跟在后面走得不緊不慢,弄得俞心橋心里慌,總覺得背后有一道冰錐子似的視線要把他扎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