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天,俞心橋沒能按時放學回家。
周末的作業俞心橋托付給了梁奕,結果這家伙光顧著打游戲,自己的都沒寫完,俞心橋的那份他只來得及填選擇題。
都填的C,英語老師批完作業把俞心橋叫到辦公室,問他:“是不是瞎填都懶得睜開眼睛?”
下午放學后,俞心橋被迫留在教室把周末的英語試卷重新做一遍。期間收到梁奕的微信,一條狗給另一條狗撐傘的表情,俞心橋點了個狗接過傘說“謝謝我很喜歡”的表情,把手機塞回兜里。
其實俞心橋英語成績還行。他在轉來潯城之前念的是國際學校,里面說英語的比講中文的還多,因此試卷寫得很快,還有空摸出耳機塞上,來點音樂。
用的是許多年前姚瓊英送他的iPod,8GB內存,里面除了鋼琴曲,只夠再塞幾首經典英文歌。
順序播放到一首前奏輕靈的歌,俞心橋隨著音樂放松身體,向窗外看去。
視線越過走廊,落在鋪滿夕陽的操場,一名少年在天黑之前占領籃球場,身影挺拔也孤獨。
俞心橋聽見耳機里唱,
Feel my feet above the ground
Hand of God,deliver me
在操場上的那名少年正跳躍起來,雙腳輕盈地離地,籃球在落日熔金的背景之上劃出一道拋物線,準確地落進籃筐正中央。
收拾完書包,俞心橋磨磨蹭蹭地走到外面,把教室門鎖上。
通往校門口的路必經過操場,因此俞心橋看見剛才還在投籃的那個人,正把放在籃筐下的書包拎起。
直起身,無意間對上視線,俞心橋正猶豫著要不要打個招呼,就見徐彥洹把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輕飄飄移開,和昨天在燒烤攤如出一轍,根本不認識他似的。
……算了。
俞心橋索性也裝作沒看見,別開臉,認真研究身旁櫥窗里的光榮榜。
是高二上學期期末考試的全年級排名,不期然地一眼看到徐彥洹的名字,在第一排第五位。
難怪可以上課睡覺,下課打架。
難怪那麼多人給他寫情書,高中生的審美標準趨同,長得帥成績好的男生,誰不喜歡。
俞心橋對梁奕口中的“成績不錯”有了直觀的認識,又不可避免地開始回憶昨天經歷的事故。
不知道那個粗嗓門大叔怎麼樣了,腦袋有沒有開花。
記得那大叔說要來學校找徐彥洹,不過他們放高利貸屬于違法行為,應該不敢太招搖吧?
如果真找來,學校的保安都上了年紀,老胳膊老腿的,能攔得住嗎?
俞心橋想得入神,余光瞥見前面走著的人停下了。
徐彥洹放下書包,從中掏出一疊沒拆開的信封,一股腦扔進身旁的垃圾桶。
俞心橋:“……”
敢情同班同學給的情書,歸宿在這里。
他正琢磨這堆信件攢了多久,就見徐彥洹把書包拉好甩在肩上,一轉身,被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的一只搖著尾巴的小狗,嚇得后退一步。
之所以斷定徐彥洹是被嚇到,是因為這個后退來得十分突兀,且迅速。
差點撞到垃圾桶。
那狗似乎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威力,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在它前面“翻垃圾桶”的大塊頭人類。
場面一度有些滑稽。
俞心橋樂了,噗哧一聲笑,將徐彥洹的注意力從狗身上吸引回他身上。
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終于有了不一樣的表情,雖然變化細微到難以描述。
好尷尬,說點什麼吧……俞心橋搜腸刮肚,舊事重提:“飲料錢,收到了吧?”
他把硬幣放在徐彥洹課桌上的時候,徐彥洹在睡覺。
白天這麼能睡,晚上干什麼去了?
這個問題俞心橋問不出口。
徐彥洹“嗯”了一聲。
許是擔心距他五米開外的人聽不見,轉身前,他又不咸不淡地補了句:“謝謝。”
直到回到家里,俞心橋也沒想明白那句“謝謝”為的什麼事。
不過不重要,還是徐彥洹被“惡犬”嚇到花容失色這件事比較有趣。
俞心橋哼著歌,去廚房給自己泡了碗面。做飯阿姨下周到崗,家政阿姨下午來過,俞心橋邊吸溜面條,邊用手指抹了下桌面,拇指上去搓一搓,一點灰都沒有,傳說中的窗明幾凈。
難得的好心情停在手機響起,屏幕上顯示“姚女士”。
俞心橋放下筷子,拿紙抹了把嘴,把電話接起來的時候,低低喊了聲:“媽。”
姚瓊英開門見山:“聽你爸說,你要在那兒買鋼琴?”
“嗯,練琴不能斷。”俞心橋說,“用我攢下的壓歲錢買臺二手的,以后不用了還能……”
“賣出去”三個字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姚瓊英打斷:“看來適應得不錯,我還以為那種地方你會待不慣。”
這是俞心橋來到潯城后,和母親通的第一個電話。
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惹她生氣。
“潯城挺好的。”俞心橋盡量平穩語氣,“空氣清新,同學友善,吃飯都比首都便宜。”
他聽見電話那頭的姚瓊英哼了一聲。
“你盡管跟我賭氣,橫豎最后虧的是你。”姚瓊英是上市集團的高層領導,平時無論在公司還是家里都說一不二,就算面對自己的兒子,態度也十分強硬,“離了首都的教育資源,離了父母的照顧,我倒要看看你能混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