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我和悟空跑了過去，想要拉起他，但他死死不肯松手，即便雙手被踩得血肉模糊，卻依舊是緊緊護著懷里的那塊玻璃，嘴里還念叨著，「最后一塊了，最后一塊了。」

他的衣服起了火，將他的整個皮肉都已燒焦，散發出了一股焦臭味。

好久好久，大火終于熄滅，人群也全都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

沙僧終于恍然的坐了起來，顫抖的捧起了最后一塊琉璃盞碎片。

「師傅，你看！」他激動的紅了眼眶，「我湊齊了，我湊齊了，我終于湊齊了。」

我輕嘆一聲，「你這又是何必呢？」

「師傅，你不懂。」沙僧緊緊抱住了那塊碎片，眼含熱淚。

「大圣，大圣不好了！」身后的一顆樹下土地公突然鉆了出來，氣都沒喘勻就出聲：「天蓬元帥他上西天了。」

「他這也太偷懶了吧，直接去終點站等我了。」我擺擺手，這真是不仗義，聽說之前還做將軍時跟沙僧關系還不錯，都拜了把子了，沒想到這麼不仗義。

土地公急得直搖頭：「他是去找諸天神佛理論了，他持劍長天，殺了一路，他問佛祖為何要殺了他的嫦娥，可廣寒宮中，嫦娥仙子安然無恙，諸天神佛并未理會他，他便殺上了天界，說要玉帝還他嫦娥！」

我默默聽著，捻了捻手上的佛珠，輕嘆一聲，「罷了，悟空，沙僧，今日我們便上天，會一會這諸天神佛。」

6

我們上天時，南天門前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混戰過的痕跡，周圍還有著濃重刺鼻的血腥味。

八戒跪在地上，身上插了數十把箭，嘴角鮮血噴涌，卻還是在說：「你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

「天蓬，我罰你下界是因你調戲嫦娥，讓你靜思己過，沒想到你還不知悔改，妄自殺上天界。」玉帝周身金光四照，周圍十萬天兵在他麾下，看著威嚴萬分。

「我與嫦娥兩情相悅，才非你所說的調戲！」八戒渾身的血液似乎已經流盡，卻還是撐著最后一口氣爭辯。

「你剛才也聽嫦娥親口所說，他與你之間并無半點情分！」

玉帝這話落，我抬頭看向站在他身側的嫦娥。

嫦娥的眼神空洞且冰冷，眼中帶著漠然與蔑視，早些時候，我見過嫦娥，她的眼中懷著慈善與悲憫，此刻這個人，決不是嫦娥。

八戒聞聲，忽然狂笑了起來，淚水混著血水一同滴落下來，「我早該知道的，在你將她關在廣寒宮時，你便已經將她殺了，偏偏我還信你，以為我只要護送唐三藏西去便能早日歸來救嫦娥出來。」

「你休要胡言亂語，來人，將他拿下！」玉帝一揮手，十萬天兵作勢就要下殺手。

「且慢！」我飛身落在八戒身前。

八戒抬頭，見你的伸出了那帶血的手抓住了我的佛袍：「師傅，她的玉身在廣寒宮下月桂樹，替我……替我將她……葬在……北海，我不愿讓她被天界……那高高在上的神佛沾染……」

八戒話未說完，身下卻已匯聚成一條血河，最后頭垂了下去，再無生息。

「天蓬！」沙僧捧著盒子朝他奔了過去。

天蓬卻再無回應，玉帝目光冷冷掃向我，「金蟬子，佛祖派你下去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目的是為了讓你渡化他們，你卻放縱他們大鬧天宮，枉費佛祖苦心。」

「你們犯下罪孽，收不了場，便又派下一個人去渡化，你可知，你所犯下的罪孽豈是我一人所能渡？」

我閉上了眼睛，閉眼卻是花果山上猴子猴孫們的尖叫嘶吼。

火海之中，拼死掙扎的猴子猴孫身影在我的腦中越發清晰。

「悟空！」我回頭看去，悟空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八戒的尸體。

悟空生性本便不壞，此刻看著八戒那血淋淋的身體，氣的抓耳撓腮，卻又無可奈何。

「師傅。」他蹦了過來，「八戒，八戒他……」

這話還未落下，沙僧卻突然跪在了玉帝面前，小心翼翼的將盒子捧到了他面前：「陛下，這琉璃盞的碎片我全都湊齊了，我一片一片的都湊齊了，我別無所求，只求你能救一救八戒，他不過是思念嫦娥，這才逾矩罷了。」

「逾矩？」玉帝拂袖冷笑：「他觸動的是天庭的威嚴，至于你……」

他的目光落到了盒子上的琉璃盞碎片上，猛地一揮手，盒子瞬間落到地上，這一次，直接碎成了粉末，再也無法修補。

「琉璃盞。」沙僧撲過去，卻只抓住了這一地的碎片，他愣愣的，在一瞬間內似乎被奪舍了一般，再不能言語。

玉帝冷眼瞧著他，不屑的輕嗤一聲：「拿著一個碎杯子來與我談條件，真是荒謬。」

「這不是碎杯子！」沙僧第一次反駁他心中最最敬仰的神明：「這是琉璃盞，你說，只要修好了琉璃盞就讓我重返天庭的，現在我不返天庭了，我就想，就想天蓬活過來！」

「這琉璃盞我天宮有成千上萬只，這碎掉的一只誰會在乎。」玉帝冷冷看著他，如同是在看著一個螻蟻一般。

「成千上萬只？「沙僧忽然愣住，忽的低下頭看著地上的碎片，久久不能回神，嘴上卻還一直呢喃著，「成千上萬只，成千上萬只……」

「既有成千上萬只，那你為何就偏偏要因為這一只將他貶下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