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過發仙嗎?以自身發絲為線,引針穿他人皮肉。
就能借他們的壽,享他們的命
我就是村子里的發仙。
他們不知道的是——借的壽。
是要用命來還的。
1
村子里的人不老不死。
即使常年在烈日暴曬下勞作,皮膚也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男的身強力壯,女的宛若豆蔻。
讓人看不出他們已經一百多歲。
常常可以看到奶奶比孫女還要嬌俏幾分。
詭異的現象讓人忍不住空想。
我拉住媽媽的衣角,疑惑出聲,「媽,書上不是說人都是會老的。」
「可我為什麼我在村子里,從來沒見過一個老人呢?」
「村里的人都像大哥哥,大姐姐一樣年輕。」
我媽笑了起來,好看的杏眼瞇成一條縫。
她輕拍了兩下我的腦袋,「好孩子,我們村民風淳樸受到神仙庇佑,和別的村子都不一樣。」
「神仙庇佑」這四個字狠狠戳中了我。
神仙真的存在嗎?
疑惑的種子在心底生根發芽。
可無論我怎麼追問,我媽卻始終不再作回應。
她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只有善良的人才會得到神仙庇佑,所以纖纖也要善良哦。」
她一如往常地叮囑我要善良大度。
「善良」是媽媽安在我身上幾乎于固化的準標簽。
一旦我做出與標簽相違背的事情,換來的一定是我媽的毒打和辱罵。
最嚴重的一次。
我被綁在柳樹上,我媽用柳條狠狠地抽打我,打爛之后,又用蕁麻在傷口處再抽一遍。
傷口又痛又麻。
我幾乎快要死掉。
而那僅僅是因為我拒絕了學校里其他孩子的霸凌。
她說別人有需求我就得接受,因為我是個善良的乖孩子,要學會幫助別人。
我媽是村子里為數不多的念過初中的人。
她知道讀書是最能培養孩子「善良」心性的方法。
于是她把我送進了村子方圓附近僅有的學校。
教室里男孩眾多,女孩一放進去就顯得格外突兀。
而突兀是不討人喜歡的,是要被人玩弄的。
就好像兇狠的狼群里放進一頭軟弱的羊一樣。
放學后,男孩們把我堵在教室。
領頭的男孩獰笑著向我靠近,眼里散發著邪惡,我本能性地推了他。
動作太大,他往后一趔趄,額頭碰到了桌角。
鮮血一下汩汩地往外流。
男孩抹了一把額頭的鮮血嚇得哭了出來,大聲嚷嚷著他要死了要死了。ӯz
我哪見過這場面,只能縮在角落渾身發抖。
可剩下的男孩根本不肯放過我,他們迅速找來了老師。
在老師面前,一言一語扭曲著事實的真相,好像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老師厚重的眼鏡下滿是失望,眼神深深刺痛了我。
我嘴唇翕動想要解釋。
可男孩們把老師身邊圍了個水泄不通,我根本沒有機會。
老師嘆了口氣,「纖纖,我以為你會是個好孩子。」
男孩們嘲諷又惡毒的目光齊齊朝我投了過來。
我大腦一片空白,怔愣在原地。
心底有什麼東西在悄然崩塌。
明明昨天,我幫同學值日時,老師還夸我是個好孩子。
明明我把課本借給沒帶的同學時,他們還在贊美我有多麼善良。
僅僅是因為我唯一一次地反抗。
他們嘴皮一動,就要將我處以極刑。
我媽聽到消息馬上趕來。
我囁嚅著喊她,「媽……」抬起手,想要抱住她,給自己尋求一絲溫暖。
可她猛地抬手,巴掌結結實實落在我臉上,掌風扇起我鬢邊的碎發。
我被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火辣辣地疼。
2
我心頭一顫,卻還是保留對媽媽本能性的依戀。
我反復掙扎解釋道,「媽,是他想……我不小心才推了他。」
可我媽充耳不聞,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甚至不解氣般又抄起一旁的木棍,一下一下狠狠砸在我身上。
直到紅痕遍布全身,尖刺劃破皮膚,血珠滲透到衣服上,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了手。
而抱團的男孩們則默默站在一旁,唏噓不已,嘴角越笑越大。
我媽朝我啐了一口唾沫,腳踩在我的臉上,「別人打你就說明你該打,你竟然還敢還手!」
「你怎麼這麼惡毒,我平時讓你大度善良,你都聽到肚子里去了嗎?」
「這次讓你長長記性,要是還有下次我就扒了你的皮。」
我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
我的媽媽并不愛我,她只愛善良的我,只愛規訓下面的我。
媽媽腳的力道,我的臉被踩得很疼很疼。
眼淚無意識地從眼眶里源源不斷地流出。
我媽逼著我給所有男孩道歉后,拖著傷痕累累的我回了家。
她變了個人似地為我擦藥,在傷口上消毒。
我就這樣看著她。
她眼睛里的心疼不似作假,她說她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好,不善良的孩子是不會被神仙所保佑的。
她手里的動作格外輕柔,好像剛剛一遍遍抽打我的人不是她。
我沙啞著嗓音應道,「對不起,媽,下次不會了。」
善良規訓的網早已將我籠罩,一寸一寸緩緩收緊,讓我逃無可逃。
直到后來我才明白,我從小到大堅守的所謂的善良是多麼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