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化形成人的第一天,一個瘦巴巴的小女孩闖進了我的蛇穴,怯生生地讓我吃掉她。
不是,誰告訴她妖怪都是吃人的?
難道我長得很像那種不正經的妖嗎?
1
我天生地養,乃是天柱山上的一條蛇妖。
我潛心修煉五百年,終于功德圓滿,一朝化形。
但化形所需的靈氣太過龐大,以至于我成為人形后元氣大傷。
就在我艱難地喘息時一個小小的人影卻哆哆嗦嗦地從我的洞外走了進來。
「誰!」
我雖然虛弱,但作為一方大妖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欺負的。
但很明顯的是闖入我洞穴中的家伙膽子并不大,我只是冷喝了一聲她就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了。
呵,又是山下村莊里的某個慫貨吧?
我對人并沒什麼感覺,如果不是這里靈氣充沛的話,我寧愿到一個杳無人煙的地方定居。
然而這次我卻想錯了。
那個膽敢闖入我領地的家伙在原地停留了很久,之后竟然不退出去,反而一步一步地向洞里走來。
盡管她每走一步都會在原地哆嗦很久吧。
沒過多久她就走到了我面前。
一個灰頭土臉的黑女娃,看上去是那麼的不討喜。
她看到我也是一愣,隨即傻乎乎地問道:「你,一個人在這?」
「人?姑且算是吧,不過也可以說不是。」
我輕輕勾了下手指,這個女娃便被無形的力量鎖住了咽喉,痛苦地倒在地上掙扎。
盡管如此,她卻強撐著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來。
「你,你是大仙,求你,求你吃了我吧,然后幫我救,救救奶奶……」
大仙?
我挺喜歡這個稱呼的,不如以后就叫這個名字好了。
興許是因為她賜給我名字的原因,我竟然對這黑女娃升起了一絲絲好感。
我彈指間解除了我的法術,但尷尬的是黑女娃實在太弱,現在已經昏迷過去了。
在睡夢中她還在呢喃著讓我吃掉她,然后去救她的奶奶。
拜托,我大仙在天柱山修行了五百多年,這里的凡人誰不知道我,可我從來沒吃過人。
這黑女娃從哪里聽說我是那種吃人的妖怪的?
2
當黑女娃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我正裹著自己剛褪下來的那張巨大蛇皮蹲在她身邊。
她剛醒,見到這場面差點被嚇得再度暈厥過去。
無奈啊,我只能伸出手指在她眉心輕輕點了一下,幫她穩固心神。
不過就在我的指尖碰到她額頭的剎那,一連串陌生的記憶碎片卻強行闖入了我的腦海當中。
糟了,我忘記妖怪化形之后就有可以讀人心神的能力了。
而剛剛化形的我還不知道該如何控制這種術法。
最終我只能被迫接受了這黑女娃的一切記憶。
3
我叫周圓,團圓的圓。
我出生時正值八月十五,圓月當空,父親花了十個銅板和三個月餅從一位游方的老道口里要來了我的名字。
據老道說,我的命里會有一劫,過去了大富大貴,要是過不去,這輩子到這一劫也就結束了。
他的話把父親嚇得不輕,但父親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請求老道幫我化解,他卻連一個子都沒收。
這件事是我七歲時躺在奶奶腿上聽她講的。
當時我還太小,并不相信老道口中的劫難。
我現在每天都能到田野里撒歡奔跑,追我喜歡的蝴蝶蜻蜓,摘喜歡的花,累了就直接躺在地上休息。
我想不通,那場劫難在哪。
但很快,快到我手里的花還沒枯萎,快到我在田野里做的夢還沒醒,我的劫就到了。
那是一天的傍晚,當我迷迷糊糊地從草叢里爬起來的時候太陽剛好下山。
而我也是時候該回家吃飯了。
奶奶一定做了很好吃的糯米團子在等我。
但當我走進村子里時才發現一切都變了。
之前和藹可親的鄉親們看向我的目光里都帶著一絲厭惡和唾棄,而村子里隱約間還彌漫著一股血腥味道。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陣發顫,尤其是當我越靠近家里,這股血腥味越濃郁的時候。
當我看到家門的時候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直接癱倒在地上。
只見我家的大門上赫然貼著兩張雪白的紙條,而封條周圍則滿是濺射的血跡。
片刻之后我突然起身,瘋了一般撲進了家里。
然而院子里的情景更加恐怖。
無數碎肉隨意地撒在地上,墻上和井口邊全都是血。
我大聲地喊叫著父親和奶奶,可沒有一個人回答。
「小圓?你可算回來了。」
就在我急得快要哭出來時一個聲音突然從我的身后傳來。
是鄰家的王奶奶。
王奶奶和我奶奶是好姐妹,王奶奶的丈夫早早就去世了,兒子聽說是在很遠的地方做官,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王奶奶和我們家的關系很近。
「奶奶,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爹和奶奶呢?他們去哪里了?」
王奶奶聽到我的話后嘆了口氣,上前揉著我的腦袋說道:「是官軍,他們說你爹是逃兵,特意來抓他的,你爹不從,也不知道從哪里抽出一桿槍,連著挑死了兩個官軍,然后就跑了,官軍追不上他,就把你奶奶給抓走了,說是明天就要把你奶奶掛在城頭上,逼你爹去救人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