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那之后,我就開始發高燒,一場高燒之后,忘了許多事,身子骨也變弱了。
從那之后,欣欣姐再沒下山找過我。再次見她,就成了我嫂子。
現在,嫂子死而復生,又開始問我那只貓的事。
我不敢細想,決定去村里找李瞎子。
臨出門,嫂子叫我。
「順兒,去哪?」
「我哪也不去。」
嫂子笑了聲。
「傻小子,你以為我會害你嗎。」
「你不害我,也得害我哥!」
「你以為你哥就是什麼好人嗎。」
不,當然不是。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哥。
可畢竟是親人,雖然我只是他們家收養的,可從來不少吃穿。
我不能……
心底不斷有個聲音叫喊,欣欣姐也是無辜的!
不管了!
我還是去找了李瞎子。
「李叔,你可得救救我們家!」
李叔充滿白翳的眼睛動了動,緊接著平時和藹的臉色突然緊繃起來。
「順兒啊,你這是遇上什麼事了?周圍一團黑氣。」
我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半晌,李瞎子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孩子,你可知道貓鬼?貓有靈性,死貓掛樹頭,貓的魂魄才找不到回來的路。」
「《搜神記》說:「雞不三年,犬不六載。」貓啊,也不例外。」
「禽獸久畜就成精怪,你用土葬了它,它就成了你的因果。你當時也不曉得和我說,我本以為你就是招惹了些野鬼,看見了不干凈的東西,教你些法子就能夠了卻,不想它成了煞。」
「你嫂子啊,估計就是貓煞。」
「那……那我家里人怎麼辦?」
「你爹這麼多年赤腳大夫可不是白當的,說他看不出點什麼來,我不信。至于這歡欣面,其中的門道我還得琢磨琢磨。」
他一邊說,一邊轉身在他那群家伙什兒里尋摸出一把小的桃木匕首和一個護身符,讓我防身用,待他和我父母商量一番再做打算。
「你方才也說是你哥害了貓煞,估摸著她這番來,是要報仇。只不過,你嫂子和你哥,是怎麼個情況?」
貓煞附身的人,需要極大的怨念。
可我不敢說,我知道嫂子是怎麼進門的。
家里人都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我拉肚子醒得早,看到哥哥鬼鬼祟祟出門去,于是跟著他上了山。
他去了欣欣姐家,給他們家驢子喂了獨嘴菇。
這種蘑菇味道很香,對人無害,唯獨牲畜吃了之后會腿軟力竭,而且不會立刻發作,通常潛伏期就是三天左右。
我哥跟著爹學了不少藥理知識,不可能不知道這獨嘴菇的作用。
我以為我哥又是像以前一樣干些報復人的事,沒想到,這一搭進去就是欣欣姐的一輩子。
三天后,城里開集市,她爸天還沒亮就要出門趕貨,驢子倒了翻了車,她爸摔斷了腰。
好了之后,再不能下地,也不能趕車。
這個時候,我們家上門提親,欣欣姐他爸就同意了。
嫂子進門的時候,我都看呆了。
因為現在欣欣姐和小時候光著屁股蛋子玩泥巴的黑瘦妞,完全判若兩人。
很久不見,她出落得白凈漂亮,皮膚像是剝了殼的雞蛋,眼睛水靈靈的,眉眼中有種欲語還休的憂愁。
身段模樣我媽是滿意的。
說是肯定能給我們家生兒子。
「作孽啊,作孽!我算是知道那歡欣面是干嘛的了!」
「是什麼?」
李瞎子冷哼一聲:「迷魂藥唄,擾人心智,讓人言聽計從,意志軟弱。這不正好讓貓煞鉆了空子?估摸著這就來尋仇了,你們這一家人真是……作死!」
「李叔,救救我!」
李叔捋了捋胡子。
「算了,順娃,本來這事兒我也是不該參與的,但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了,看在叔從小看你長大的份上,你按我說的做……」
03
我捧著桃木劍、護身符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去的時候,我哥已經早早回了家,關了房門和我嫂子在一塊嬉笑。
聽得我毛骨悚然。
爸媽坐在門口,低聲竊竊私語些什麼,看我回來就閉了嘴,我于是回了屋,卻還是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不一會兒,我爸起身出了門,帶回來一些村里一些男人,又開始嘰嘰喳喳討論了一陣兒。
夜深了,他們還沒走。
聽見腳步聲過來,我趕緊閉上眼。
外頭輕聲說:「老頭子,順兒好像睡了。」
我爸嘆了口氣。
「這事兒可難辦咯。」
「能咋辦,你把人家屋頭女娃娃逼死了,這尊佛咋個送走哦!你們這幫子男人倒是一個個享福了……」
我爸不說話,只是吧嗒吧嗒抽旱煙。
「你看順娃子替阿松旺的八字,還能收回來不?」
一聲低喝讓我媽住了嘴。
「胡說!」
外面又討論一陣兒,就有人用商量的語氣和我爸說:「王先生啊,你們家這事兒我們村里也是幫了忙的,你接過來順娃子也是為了旺阿松,現在替災擋災也差不多了,你看……」
「貓煞血少不了你們的,擔心個屁!就是我兒子的命搭進去了值不值?」
「我們肯定是不希望阿松有事啊。」
眾人連連附和。
「但是,順娃子幫阿松擋了災,再替他償命,老王是作法的人,這樣會傷老王的壽數,這是天不償!」
我爹冷哼了聲。
「當然,不用他去幫阿松償命。
」
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卻聽見了后面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