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我爺蹲在樹底下,齜牙咧嘴地沖我笑!
他穿著一身白布衣,留著長長的黑頭發,兩只眼睛瞪得圓溜溜。
他的樣子,跟我奶的遺像一模一樣!
「軍軍,過來,過來啊……」
他又沖我招手。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跑下滑梯就去找我媽。
剛跑到兒童樂園門口,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
我抬頭,看到我媽手里拿著果汁,一臉錯愕。
「軍軍咋了?你哭啥?」
我連忙指著那棵樹跟她說:「我爺是老妖怪!他就蹲在那棵樹底下!」
我媽一聽,連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了照那棵樹。
那里一個人都沒有,我爺不見了。
我媽問我:「軍軍,你看清楚了?是你爺?」
我一邊擦眼淚一邊點頭:「就是我爺,他長著長頭發,還沖我呲牙。」
我媽也被我的話嚇住了,拉著我就往家走。
4
回到家,我爸正坐在沙發上看球賽。
他問我倆:「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媽看了眼我爺的房間,門大敞著,里面沒人。
她看著我爸問:「你爹呢?」
我爸說:「去樓下遛彎了。」
我媽一下就生氣了,沖我爸嚷嚷:
「剛才你爹在兒童樂園嚇唬軍軍,這事你管不管?」
我爸一下愣住了:「你胡說啥呢,他嚇唬軍軍干啥?」
我媽聲音更大了:「軍軍剛才都看見了,他蹲在樹底下,這麼大年紀了干這種事,丟不丟人!」
我爸的臉一下就陰了:「周小玲,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爹,可你沒必要利用孩子編瞎話。」
我爸又轉頭,冷冷地問我:「軍軍,你說實話,你剛才真看見你爺了?」
我眼淚又開始打轉,我爸此刻的臉,讓我覺得陌生。
我爸又提高了嗓門,瞪眼問我:「問你話吶,你爺到底嚇唬你沒!」
我媽一把將我護在身后,跟我爸嚷嚷:「你沖孩子兇啥!」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鑰匙開門聲。
我爺遛彎回來,佝僂著腰進了門。
他穿著一身白布衣,頭上光溜溜的沒有頭發。
他看到我,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吵吵啥吶,我在樓道里都聽見動靜了。」
我媽沒吱聲,拉著我胳膊進了臥室。
我爸扶著我爺坐到了沙發上,說:「沒事。」
我爺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為啥,明天我就收拾收拾回村里吧,我老了,也不愿討人嫌。還是自己的窩住著舒坦,閑了就去山上陪陪你娘。」
我爸沉著臉,故意大聲說:「您就安安穩穩在這住著,這就是您和我娘的家!」
我媽在屋里聽到這句話,不住地抹淚。
我趴在門縫上往外看,我爺又哭了,拍著我爸的肩膀說:「兒啊,爹沒白疼你。」
可他的眼睛,分明在往我這里偷瞟。
5
這一晚,我和我媽睡在主臥,我爸依舊睡在客廳。
我因為害怕我爺,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快到半夜的時候,我被尿意憋得難受。
我推了推我媽,我媽夢囈著翻了個身,沒理我繼續睡了。
我只能穿上鞋自己去上廁所。
我把門輕輕打開了一條縫,客廳里黑漆漆的,我能聽到我爸的呼嚕聲。
我爺房間的門緊閉著,旁邊就是衛生間。
我躡手躡腳地走進客廳,昨晚公園里的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忽然,我聽見一陣一陣「呼——呼——」的聲音。
那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我頭頂喘氣。
我不敢抬頭,于是使勁晃了晃腦袋,那聲音就消失了。
我快速跑進了衛生間,把門關好。
我沒敢開燈,借著窗戶透進來的月光,想趕緊尿完尿,回到我媽的懷抱里。
「呼——呼——」
那個呼吸聲又傳了進了我的耳朵。
我趕忙尿完提上褲子,把目光投向衛生間的門。
衛生間的門是磨砂玻璃,微微可以看到外面。
一個瘦小的人影,佝僂著腰,貼著衛生間的門走了過去。
我后背立刻泛起一陣涼意。
是誰?
難道是我爸醒了?
他為啥不開燈呢?
我等了一陣,沒聽見外面有動靜。
我慢慢打開了門,客廳依舊空蕩蕩,除了我爸在睡覺,再沒別人。
難道是我太害怕,看花眼了?
這時,我的眼睛瞥到了門口的落地鏡。
落地鏡里,反射出掛在墻上的我奶的遺像。
就這麼一眼,我整個頭皮都炸了。
那張遺像,此刻竟然變成了只有白底的相框。
照片上的人,不見了。
我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心臟立刻開始猛烈地跳動。
突然一個嚇人的念頭鉆進了我的腦海——我奶從遺像里跑出來了!
剛才磨砂玻璃后面那個佝僂的身影,一定就是她!
我瘋了似的跑進了臥室,鉆進我媽的被窩使勁拍她的后背。
「媽,我奶從遺像里跑出來了!」
可我媽怎麼也搖不醒,我急得都快哭了。
我怕剛才那個怪東西闖進臥室,于是就朝臥室門方向不安地張望。
就單單望了一眼,我整個人一下僵住了。
我看到臥室門后的衣架上,掛著一個會動的東西。
當我看清那東西是個啥之后,立刻更加瘋狂地搖晃我媽。
我媽終于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問我:「咋了軍軍,做噩夢了?」
我一看她醒了,猛地扎進我媽懷里,哭著說:
「我爺,我爺在衣架上掛著!」
6
啪嗒!
電燈的開關被打開,臥室里一下就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