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火怙和闕夜名豈敢用兩支修羅強軍作賭,跟隨人族大軍轉移到長城內圍去?
一旦他們都陷在長城內圍,將死軍覆,人族這次直接打進修羅國度都有可能。
然而許妄現在卻說……長城內圍沒有什麼伏兵和口袋。
長城內圍這邊是空虛的!
火怙剛才如果不選擇定住大軍,而是順勢同闕夜名一起,率領大軍,隨“諸空妙有因緣混仙陣”進入長城內圍,豈不是虎入羊群?
嬴武已經傷重,這里又別無強軍。兩尊修羅君王、兩支修羅強軍,幾乎無可阻擋,完全有機會從內部擊穿長城!
甘長安有些后怕,他也是和姜望一般,以為長城內圍還有埋伏手段,此刻驚出額汗來:“貞侯竟是做了這樣的豪賭麼?倘若他們跟上呢?”
“那就是我死國填疆的時候了。”許妄極平淡地說道:“總不能引狼入室,坐視狼群吞妻食子吧?那我不成畜生了”
===第五十四章 山河倒懸===
甘長安跟許妄學過刀,有師徒之實,他們之間的關系,要比其他人更親密。
所以他敢問這樣的問題,許妄也愿意回答他。
“死國填疆”絕不是簡單的四個字。
如許妄這般的存在,卻也不會在軍中戲言。
在迫不得已的時候,他有把握用生命換掉火怙和闕夜名。
所以今日他的確是擺了一道空城計,但用來作賭的,并非長城之存續,而是他自己的生死。
“貞侯辛苦了。”嬴武早前斷了一臂,僅剩的手臂也在剛才的對轟里廢掉,表情卻是輕松得很。
謀事在天,成事在人。欲成大事,一定要選對人。
事實上無論是姜望、重玄遵他們,又或燕山關外的許妄,都這次冒險中貢獻了關鍵性的力量。
此行若非是許妄鎮長城,他敢不敢這樣冒險,或還有待斟酌。
“不及殿下涉險辛苦。”許妄揭下頭盔,瞧著這位武功極著的大秦太子,表情玩味:“聽到李一證道的消息,我就知道殿下也忍不住。從洞真到衍道這必走的一步,的確被殿下走出了最大的價值,更勝愁龍渡一戰。可惜您在這個位置上,已經進無可進,不能再賞了,許某為您嘆息啊。”
“瞧您這話說的!”嬴武豪邁大笑:“孤乃御前大將軍,此番亦是承天子之圣意,按部就班,為人族而戰,何須國賞?做父親的賞兒子幾雙白壁,幾對美人,卻也說得過去!”
許妄搖頭嘆息:“都說大秦太子的東宮之位,穩如崤山。本侯不以為然啊,崤山雖固,哪有殿下安穩!”
且不論許妄和嬴武關系如何,大秦貞侯能和大秦太子把如此危險的話題,聊到這種程度,足見嬴武太子之位,確然是巋然不可移。
崤山是秦國境內久負盛名的大山,在中古時代就極有名氣,高大巍峨,不可摧折。
曾經崤山七寶,都是在器修之道徹底破滅前、稱名“無上”的寶具。在中古時代光耀天下,只可惜后來都在人龍大戰里,毀于一旦。
但崤山七寶雖然碎滅,崤山卻還巋然立在世間。
自中古至如今,悠悠多少歲月,滄海桑田,未改其雄偉。
順帶一提,崤山即是嬴武的封地。
人們常以“崤山太子”之貴稱,來表述嬴武的地位,以示大秦東宮,是崤山之固。
當然再怎麼穩如崤山,嬴武也得自陳“御前大將軍”,把功勞讓給他老子。可不敢公開說他還需要被重賞一二,有所進步。
許妄把話說到這份上,嬴武不好再接,便只笑了笑,扭頭一看,姜望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雖然同行一次,并肩一戰,但并非同路之人。
他倒是沒什麼感觸,也不存在說后不后悔。天下事總是如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當腳下的道路岔開時,你就算再欣賞、再贊嘆,也只能遙望彼方,而不可能舍路同行。
觀河臺上驚艷天下的左光烈,難道不值得欣賞嗎?
他也親自下令,將其趕絕。
反過來說,左光烈若有機會斬他嬴武,又豈會留手。被左光烈擊穿的函谷關,距離崤山可也并不遠了。
他難道不欣賞李一嗎?但身為大秦太子,與大羅山的太虞真人,也注定不可同路。
他雖然并不認同夏襄帝所說的“大道獨行,是斬絕同行者之故”,但也明白,什麼是“稱孤道寡”。
天高不孤,人影各在。重玄遵、計昭南、王夷吾這幾個齊人也正要離開。
嬴武笑道:“好,姜望不在,現在可以說這句話了——大家都去養傷吧!”
計昭南腳步不停,王夷吾一言不發。
重玄遵扯了扯嘴角:“大秦太子還挺風趣。”
嬴武哈哈大笑:“一應療傷藥物,若有所需,直接報知軍需官即可。這里處理不了的傷勢,諸位若是不急,三日之內,孤請大醫宗過來處理。總之大秦守土有責,不至于叫大家流血又舍財,傷到根源。”
重玄遵不置可否,一撩白衣,瀟灑而去。
走在前方的計昭南,遠遠回了一句:“秦太子倒也不必說‘責’,此天下之責,又不是為你秦國。”
這話著實是冷,很有槍出無回的風采。嬴武‘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那大醫宗還需要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