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不說這些。
他看著牧國的神冕大祭司,聲音忽然揚起來:“我正是來草原探望親朋,順便殺幾個真魔。草原有我的家人啊,我的弟弟趙汝成,我的弟妹赫連云云——我同牧天子是親家哩!”
“哼!”
外間響起一聲冷哼,趙汝成推門進來:“少說這些屁話,你去天京城決斗,可都沒有跟我講一聲!”
姜望的目光往他臉上一瞥,便輕巧地往他身后跳,落在那位愈發明艷大氣的草原貴女身上。
“云云!”他熱情地打著招呼,臉上也洋溢起燦爛的笑容:“好久不見,你越發漂亮了!”
赫連云云按了按自己的鬢角,眉眼帶笑:“姜大哥可是人族第一天驕,千萬別拿話哄我!”
趙汝成追著姜望質問:“我成親了,難道就不是你兄弟?”
姜望的耳朵好似只能聽到一邊,他完全無視了趙汝成,親熱地對赫連云云道:“這是來自人族第一天驕的認可,草原上就沒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子!”
赫連云云笑得合不攏嘴:“你要非這麼說……我可就信啦?”
趙汝成貼著姜望走:“姜老三,你裝聾作啞,什麼意——”
赫連云云一把將他扯到一邊,扯了個趔趄:“什麼意思啊趙汝成?我跟姜大哥說話呢,你老打什麼岔!”
趙汝成睜大了有些受傷的桃花眼,呆愣愣的晃在那里,成親之前你赫連云云可不是這個態度啊……
赫連云云笑容燦爛地瞧著姜望:“姜大哥,你在妖界辛苦了,我備了好酒,剛宰的靈獸,為你接風洗塵!”
“呀。云云妹子真是盛情!”姜望嘆了一口氣,很是遺憾地道:“可惜啊,我可能沒有這個口福,喝不到這杯酒。”
“怎麼呢?”赫連云云關切地問:“是不是在妖界傷到了哪里,不太舒服?”
“這……這個不好說,你知道的,你姜大哥不喜歡在背后說人壞話。算了算了,弟妹先回去吧,別為我的事情操心——”姜望說著,十分糾結的、為難的看了涂扈一眼。
赫連云云便也看向涂扈,笑問道:“大祭司?”
涂扈搖頭失笑,揮揮手:“走吧走吧。”
赫連云云很有禮貌,側身往外引:“姜大哥先請。”
姜望亦伸手前引:“妹子,一起走,咱們邊走邊敘舊。”
兩人便這樣互相客氣著往殿外走。
姜望順手拍了拍趙汝成的肩膀,留下一句語重心長的傳音——
“要努力啊,小五。”
趙汝成抬手就是一巴掌,要將三哥的手打開,但是打了個空……不由得狠狠錯了一下牙,確實要努力了!已經很努力,還要更努力!
……
……
酒有三分,意微醺。
姜望提起長劍,離開了弋陽宮。
他自不會真個縱于安逸,同許久未見的小五碰個面,看看這小子的婚后生活,也就罷了。
甚至于若不是赫連云云已經提前備宴,要照顧弟妹的心情,這頓酒他都不會吃。
人生自有廣闊,風霜長旅未歇。
“怎麼不喝了?”宮外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戴著厚厚的長斗篷,裹著長袍,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風。
其人大概已經在這里站很久了,但出聲的時候,他才存在。或者說之前只是一個印記,一個道標,此刻才是真實的強者。
太虛閣員,蒼瞑是也。
姜望腳步不停:“三杯水酒,足慰平生。”
蒼瞑笑了笑:“想不到姜閣員酒量如此不濟。”
姜望看了他一眼:“我的酒量不在桌上。”
“那在何處?”蒼瞑問。
“醒吞滄海,醉推天門!”姜望拔身而起,穿入夜穹。
蒼瞑追問:“君海量,如何求醉?”
姜望的身形已經不見,但他清越的聲音留了下來,徹于長夜:“人飲酒,何如劍飲血?殺異族之真,才是當世真人的年月——今日滿金樽,盡長鋒!”
“男兒之言!”蒼瞑極罕見的有了一點激烈情緒:“我當同往!”
遂亦拔空,緊逐其后。
兩位真人一前一后,穿梭夜色,橫過草原,很快就飛到了生死線。
基于對這條人族以鮮血勾畫的生死線的尊重,姜望落下身形。隨意招了一員牧國騎兵過來:“雖然你們上司肯定已經通知過了,但我還是再知會一遍,免有疏失——姜望即刻越過生死線誅魔,邊荒必有異動,請邊荒駐軍提前做好準備,不要措手不及。”
那騎兵狠狠地應了一聲,便點燃火炬、高舉長焰,興奮地撥馬而去。蒼圖神啊,活的人族第一天驕,付大任于我!
蒼瞑落在姜望旁邊,踩在最后的綠野邊緣,平靜看著前方的黃沙。
姜望眺看遠處,憑借過往經驗,估算著魔氣,嘴里道:“你這次來得也太及時了。說老實話,為什麼跟著我?”
“怕他們發瘋。”蒼瞑言簡意賅。
的確,邊荒戰事持續太多年,魔族也絕非弱者。要是把魔族打疼了,很難說會發生什麼事情。旁邊有個在牧國很有影響力的真人在,協調起牧國的軍事力量,會方便很多。而且他們同為太虛閣員,交流起來很順暢。
姜望點點頭,已經要啟程,忍不住又問:“你為什麼現在就開始戴手套?”
此刻蒼瞑正從長袍里探出雙手,慢條斯理地戴手套——那是一雙白色的皮制長手套,皮質十分細膩,流淌著神圣氣息。
在腕部的位置,還有一個極復雜的微小的神文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