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神霄戰爭在即,諸方都很有壓力。
“若不是著眼天下大局,本帥何苦相攔!以六對一,難道殺不得他?”于闕借坡就下驢:“只是姜望這樣的年輕人才,沒有死在戰場,卻死在了內斗,豈不是叫諸天恥笑嗎?”
他本來也沒想與止惡怎麼著,只不過看止惡出頭,想著憑借景國大勢,強壓這和尚一頭,殺一殺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的氣焰。
沒想到止惡都這麼大年紀了,也能來個當場發瘋!
險些架得下不來臺。
倒不是說他就怕了止惡。
而是他與止惡打生打死,是沒半點好處的事情。打輸了萬事皆休。打贏了無非加深同懸空寺之間的矛盾。圖個什麼?
再者說,他又沒犯病,他憑什麼辭官啊?
能夠做到斗厄統帥,執掌中央帝國第一軍,難道是很容易的事情?
“貴國愿意尊重太虛盟約,那就再好不過!”姜望也不管于闕在這里找什麼理由,現在說什麼都太晚:“本閣這便去靖天府辦案,于帥就不要再跟著了!”
于闕還要再說些什麼。
平地里卻驀地響起一聲:“不必去了!”
卻是半夏站出來,高舉手中生死狀:“這份生死狀,我已簽下!姜望,你我都不必再浪費時間,就在此時此處,一決生死吧!”
那份生死狀上,赫然已簽上了最后一個名字。
七真皆在,血色并舉。
而后清光大放,飛上高天,為諸方真君所見證。
“半夏!”于闕怒而回身!
這一戰于景國全無好處,他還在努力轉圜,不惜為人所笑,擋了這邊擋那邊,靖天六真卻有自己的想法。狗膽賊,不知國事為大!
“于帥!請敬告朝廷諸公。”
半夏將自己的袖子慢慢卷起來,露出青筋暴起的一雙手,將所有的深恨,都碾在字句里:“這天下大局,恕我等六人不能顧念了。姜望不死,我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蒼參、陳皮、茯苓、白術、甘草,依次落在他身后。
都不言語。
已無須更多的言語,他們的殺心,和姜望是同等堅決。
姜望起先愕然,繼而大笑,狂笑。
他狂笑著轉過身來,與靖天六友在這天京城的長街相對:“好!!!我素知諸位品德,便請天下宗師見證,姜望今日若能死在六位上真手里,雖死何憾!”
此刻天街寥落,門窗盡掩,各類旗幡都低垂。屋檐上掛著的幾串風鈴,叮鈴鈴寂寞地響著……
街面上便這七人而已。
斗厄統帥于闕,東天師宋淮,南天師應江鴻,以及諸方絕巔法相,全都懸在空中。
姜望卻又驀地收住狂笑,仰頭看著韓申屠,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韓宗師!三刑宮是法家圣地,法家最講規矩。這份生死狀,也算是我們七人定了血契,立了規矩。為了體現法家之精神,保證決斗的公平……不知您是否可以封閉此街,直至一方死絕?”
于闕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姜望對景國有不加掩飾的不信任,他于闕就算想開口,也無法否認這種不信任的根源。
畢竟他捫心自問——真到了生死關頭,尤其是若六真落在下風,他真的會出手……
旁邊的應江鴻法相卻道:“姜小友,我知你性烈,但你身法極佳,封閉長街,戰場如此之狹,會不會對你不太公平?我泱泱大景,不愿意叫人說閑話。你若信我,我來督戰,不叫你們逃脫便是。”
姜望直言不諱:“我當然信您不會讓我逃脫!但我更信韓宗師不會讓所有人逃脫。”
照悟禪師斷眉一錯:“你應江鴻就是景國人,怎麼能督戰?”
應江鴻淡聲道:“舉賢不避親。應某的信譽還是有保障的。”
“一邊是景國的真人,一邊是太虛閣的真人,都跟齊國沒關系!”姜夢熊出聲道:“要不然讓我來督戰吧,我這個人最公正了!”
應江鴻看了他一眼:“那還是交給韓宗師吧!”
韓申屠沒有直接表態,而是看向靖天六友:“你們覺得呢?”
“我們沒有異議。”半夏沉聲道:“我現在只想我腦海里的一切快些發生。”
韓申屠是個行事干脆的,他的法相虛影,在這一刻驟然凝實。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威懾,倏然降臨于天京城東,而諸方絕巔之法相,瞬間盡成背幕!于闕、宋淮,亦成局外人!他們也理所當然地沒有去對抗。此時是天下諸方的注視,這是應有的距離。
規天宮執掌者、當世法家第一人,已然親身降臨天京城,親自監督這一戰。
天京城東城最繁華的這一條長街,至此封鎖為斗場!
而姜望在此刻抬舉他的手,按出虛空中古老閣樓的印痕,將之緩緩推離。
“太虛閣樓乃太虛之寶,不能為私恨而用。故我斷開聯系,免得生死關頭,引為救命稻草,不能自控。”他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耐心,完全不像是一個馬上要報仇雪恨的人,認真地說道:“太虛無距乃太虛道主手段,為太虛事務而賦予,我也自行禁止。絕不涉于此戰。”
“呀!”白術的聲音里,帶了點刻意的驚奇:“看來你要清清白白地殺死我們。”
姜望看著他:“其實清不清白不重要,殺死你們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