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希名道:“我必須要強調一點,我不是不懂,百家經典,我也是通讀過的。我只是不想你變成一個無趣的人。”
姜望顯出理解的表情,認真點頭:“我懂你。”
許希名這才道:“你是問先進來的四個,還是問后面同你一起進來的那個?”
姜望有些緊張了:“都問。”
“放心,他們都沒怎麼樣。”許希名攤了攤手:“我對他們沒興趣。”
這莫名其妙的惡趣味,倒是令他有了幾分人性的體現。
姜望沒好氣地道:“請問我有什麼值得你產生興趣的地方?”
許希名的表情有些驚訝和受傷:“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姜望想起來了:“或是你來老山,寒潭照劍,或是我去天刑崖,儀石聽聲?既然有這樣的約定,那咱們就去——”
許希名嘆了一口氣:“但我不在天刑崖。”
姜望亦嘆:“老山也不屬于我了。”
許希名笑起來:“那我們還真是有緣!”
姜望也笑:“緣分可不是一兩次見面就能體現的,要不然下次再說?”
“下次可不是這次這麼簡單。”許希名高深莫測地道:“但你也要先過了這次才行。”
姜望只道:“希望你說的‘簡單’,和我理解的‘簡單’,是一個意思。”
許希名將他的六尺長劍握持在手,陰陽真圣的塑像就在他身后,襯托得他愈發短小,但他平靜地問:“鑄犁對長相思?”
姜望拔劍出鞘,只道了聲:“且試此鋒!”
曾經的法家驕才,同如今的天下真人,在這立有陰陽真圣塑像的近古大殿里對峙,劍意彌漫,戰斗一觸即發。
便在這時候,“砰”地一聲巨響,好似平地起驚雷!
整座陰陽大殿的穹頂,直接被掀開了!一道燦爛的金色拱橋,以無比蠻橫的姿態,直直地撞了進來。
那情景,像是一柄金色大刀,掀開了一個人的頭蓋骨。
拱橋之上,站著一個身穿紅底金邊武服、手提厚背險鋒之刀的桀驁男子,正冷漠地注視著許希名!
這當然是彼岸金橋!
橋上站著的,也只能是斗昭。
斗昭已尋來!
更準確地說,是姜望在與許希名對話的同時,駕馭見聞之舟,暗游潛意識海洋,觸動了斗昭的潛意。而斗昭迅速警覺,以妄想的力量,貫通此五德世界,找到了姜望和許希名身處的這一層!
他們一直都在同一個五德世界,只是被許希名撥動規則、強行制造分層,才處在同一世的不同層里,互相發現不了彼此。
這與許希名兩年前出現在姜望面前卻隱于一眾宗師眼中的手段又有不同。
許希名瞪著姜望,很有些氣憤:“咱們說好的切磋,你怎麼還叫幫手?世間還有公理,你們還知公平二字嗎?”
轟隆隆隆!
在姜望的身后,一座極致威嚴的古老石門,拔地而起,完全替代了陰陽大殿的殿門,鎮壓此殿此世。
武帝秘傳,朝天闕!
姜望提劍立在石門下,平靜地道:“今日你我切磋,我死了白死,你死了還有下次。世上有這樣的公平嗎?”
“那這樣。”許希名道:“許希名死了也白死。”
姜望道:“許希名不算,換個名字來作注。”
“哪個名字?”許希名一臉茫然。
姜望當然不肯說出那個名字,只道:“我以為許兄是個實誠人——”
“跟這個丑八怪廢話什麼!”斗昭聽得不耐,腳踏彼岸金橋,身顯斗戰金身,直接天驍一刀,斬向許希名面皮:“你丑得我不想再看你第二眼!替你剝掉此面!”
斗昭真是……誰都敢罵啊。
姜望本想趁機再聊幾句,故技重施,以潛意識海洋的觸動,把祝師兄他們全叫過來,給予許希名正義圍毆。
但斗昭沖得這樣猛,他也無法拖延,遂拔勢而起,身振霜披,當頭一劍指北斗!
無論如何,斗昭已經沖了,他慢一息都是不夠厚道。
上有彼岸金橋,前有朝天闕。
倏而天驍刀,倏而相思劍。
許希名握持法劍不得出,一退再退。
退至陰陽真圣塑像旁,忽然怒不可遏:“原來是你!”
這一刻他的氣息驟然拔升,那五短的身材仿佛撐天立地,手中之劍亦似此世唯一真理。
劍意鳴空——“敢壞我的事!”
他怒劍一劈,卻不對斗昭,也不斬姜望,而是折身劈在了陰陽真圣的塑像上。
陰陽真圣早已命化,這尊金身塑像,也當不得一擊,被一劍斜分,靈光滅盡!
整座陰陽大殿,仿佛都暗三分。
而許希名自己握持法劍的身影,卻就這樣消失在半空。
姜望的劍勢和斗昭的刀勢,亦然驟停于此,交錯在許希名的身位前。
怎麼回事?
許希名為何突然又走了?
劍鋒照刀鋒,姜望和斗昭對了一個眼神,便錯身而走。
同為當世絕頂天驕,他們都已察覺到危險。
在許希名消失的瞬間,祝唯我、卓清如他們也都顯現了身形,出現在這座殘破的大殿里。
在祝唯我他們的感知中,他們一行四人來到高闊威嚴的陰陽大殿,還沒開始探索,正在觀察環境,等待姜望和斗昭恢復……下一刻穹頂就被掀開,金橋架于其上,殿門也被轟碎,天門堵在當前。
姜真人披風浴火,斗真人金身招搖,彼此交匯在空中,正刀劍相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