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我做代表。”
葉真人的畫筆虛懸,劍眉微微挑起,仿佛在思考下一筆該落在何處,“她讓你做代表?”
“那什麼,這個代表的意思就是說……”姜望努力措辭:“商量一件事情,人多嘴雜反而不方便,索性一個人來講,還清楚一點,對,就是這樣。”
葉真人問:“你覺得我女兒跟我說話不方便?”
“我不是這個意思……”姜望有一種驟蒙不白之冤的委屈:“我沒這麼想!”
葉小花稍稍直了一下腰。
他身后的墻上掛著一塊匾,上書——正大光明。
他問道:“你是說我葉凌霄有意冤枉你?”
“沒有……”
葉大真人哼了一聲,才道:“你做這個代表,代表什麼,凌霄閣嗎?”
“凌霄閣是您老人家的。我只代表我們幾個。”
“你們?”
“就是我,青雨,安安,還有汝成。”姜望一個個地數人頭,盡量不叫葉真人產生誤會。
葉真人落下畫筆,慢慢地道:“葉青雨是凌霄閣少閣主,我的親生女兒。姜安安是凌霄閣真傳,這些年都是我親自指點修行。現在你在我面前說……‘我們’?意思你們現在是一伙的,一起來對抗本真人,是嗎?”
姜望的臉上已經沒有半點從容了,姜望心好累!
他像是一個潰兵,在舉目皆敵的戰場上不知所措:“實在是誤會了!姜望此來,不是來對抗,是來請求。”
葉小花慢條斯理地描完最后一筆,拿眼瞧他,用鼻腔發音:“請?求?”
姜望立馬站起身來,拱手行禮,一口氣道:“這幾天在云國也玩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覺得還未盡興。我準備帶青雨和安安去楚國耍一段時間,請您通融一下!”
葉小花靜靜地欣賞了一陣自己的畫作,確定此畫已神意盡備了,才放下畫筆,取來字筆,略點松香墨,開始寫字。
嘴里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腔調:“還要特地去楚國玩耍?這世道,可不很太平。”
姜望自信一笑:“這個葉真人盡管放心,大楚淮國公待我如子侄,我到楚國,就像回家一樣。安全得不得了!”
這都要帶我女兒見家長了!
還顯擺后臺呢!
葉小花咬著后槽牙,面上依然云淡風輕,瀟灑的寫完最后幾筆——
道歷三九二三年春。
禮回白歌笑。
姜望修目仙人有成,用余光瞟得清清楚楚。
葉先生的畫作自然是神品,他雖不怎麼懂得欣賞,也感受得到那種飄然出塵的氣韻。
葉真人的字也是極好,飄逸瀟灑,見之不凡。
真可謂字畫雙絕也。
就是這個叫白歌笑的……怎麼有點眼熟?
姜望略略思忖,悚然一驚。
許高額老大的老大,青崖書院的院長!
這……葉大閣主交游廣闊啊。
葉小花欣賞著自己的作品,悠然道:“楚國自是安定的。但云國到楚國,路途遙遠,這人心叵測……”
姜望昂首笑道:“姜某這麼多年修行奮苦,不曾荒廢光陰。舉凡天下神臨,不知對手何在。等閑真人,我也能過上幾招。這區區一段路途,要護得青雨安安周全,想來不成問題!”
葉小花怎麼聽這番話,都只聽出一個意思——你葉凌霄老啦!要是真有我都扛不住的危險,你也未見得能扛住。
當下呵呵一笑,很有真人氣度地掛上毛筆,收好畫軸,并用一根絲帶系好。眼睛似不經意地在書桌上瞟了一眼:“你認得這方印嗎?”
姜某人又是扯虎皮又是秀肌肉,自問是面子里子都能照顧到,是面面俱到,這會也懂得謙虛,搖頭道:“恕晚輩眼拙,不知是哪位名家的作品?”
“它啊,名字叫仙都。”葉小花輕描淡寫地道:“前身是‘仙都祈仙天’,在三十六小洞天里,排名第二十九,不值一提……”
這方印并非名章,竟是洞天之寶!
虛淵之用一座朝真太虛天,就能夠換得七十二福地,以拓展太虛幻境的吸引力。
阮泅曾仗司玄地宮與昭王爭鋒,那驚天動地的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
姜望在這個時候,很想湊上前去,幫這方小印擦擦灰塵。
您把洞天之寶擺在書桌上干嘛呢,這多不莊重啊!
但眼前一晃,物移光轉,此身已在城樓下。
只見得浮云萬里,盡在靴底。仙穹勝景,皆在眼前。
有玉柱游龍,更金臺飛鳳。
奇花異草,寶華盈天。
所謂九天宮闕,不過如此!
立此城下,世事渺如云。
的確是萬仙之都,無上勝境!
葉小花就站在道韻天成的“仙都”二字之下,滿意地瞧著姜望的表情,風度翩翩地道:“看來你也認得它。”
姜望站得很規矩,言語也謹慎了許多:“對于洞天之寶的厲害,晚輩略知一二。”
“也沒有多厲害。”葉小花姿態輕松地擺擺手:“這玩意我很多年前就弄到手了,但基本不拿出來用。修行路遠,外物終不可恃,人吶,還是要靠自己。不能總指望這個前輩那個爺爺的,你說對吧?我這‘橫推列國無敵手,萬古人間最豪杰’的名頭,還是自己打出來的嘛!”
姜望聽懂了。
以前的時候,葉大閣主從不暴露仙都印,只作為關鍵時刻的殺手锏而存在,因為“懷璧其罪”。但現在的葉大閣主,實力今非昔比,已經有自信保住此印,所以可以隨意拿出來把玩。